作完诗,盛长桢和英国公依照官中礼节,一向东,一向西,翁婿互相对拜。
拜后,英国公正要引着盛长桢入府,忽听得一声“圣旨到——”,随后,黄桂带着诏书,还有一众捧着礼物的小黄门到了英国公府门口。
盛长桢和英国公对视一眼,倒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惊讶,虽然天子很少直接具礼馈赠新人,但盛长桢和英国公是什么地位?
这两家结亲,又是天子亲自赐婚,天子不派人来道贺才是怪事。
至于赐下的礼物价值几何,盛长桢和英国公并不在意,这是天子聊表寸心,与这隆重的圣眷比起来,财帛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诏书上一番话说得四六骈俪,总体上的意思是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黄桂念完诏书,盛长桢上前一步,独自拜谢。
入了英国公府正堂,盛长桢向英国公夫妇敬茶稽首。随后,团扇遮面、一袭盛装的新娘子被一位多福多寿的老夫人领着,缓步进入正堂。
盛长桢目不斜视,躬身与新娘子向英国公夫妇叩首拜别。
临别之际,英国公夫人终于忍不住,死死拉着女儿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张桂芬忽然鼻头一酸,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在母女交握的手上。
“以后,要好好的……”
英国公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说着叮嘱的话,眼睛却不住地往盛长桢这边瞟,眼底似有哀求之意。
盛长桢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礼貌地微笑点头而已。
到了大门口,新娘子由族中兄长背负登轿,放下轿帘后,觉着车轿晃动,张桂芬便知道是启程了,这才忙不迭从袖子里抽出条细棉帕子,捻起一角小心地拭干眼角的泪水。
八人抬的大轿,也是御赐之物,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行进间也不见怎么晃动,甚是平稳舒适。
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张桂芬耳边响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心思却飞去了九霄云外。
“小姐,小姐……”
贴身女使的轻声呼唤把张桂芬的魂给叫了回来,张桂芬定了定神,问道:“青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青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小姐,咱们这位新姑爷看起来很是和气啊,一点也不像杀过人的样子,这下好了,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张桂芬忍俊不禁,不由地噗嗤一笑,随即又板起脸轻声斥责:“以后这就是你的主君了,不准胡乱议论,记住了没有?”
小妮子拖长了话音,语气间有些委屈:“哦……,记住了……”
拙园与英国公府都在富贵人家扎堆的城东,因此相距并没有多远,张桂芬只在轿子里闷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得一声“落轿——”,随后轿子便稳稳落了地。
张桂芬一手搭着青虹的手腕,一手牵着大红绸缎,懵懵懂懂地踏进了自己未来数十年的居所。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萦绕在耳边,张桂芬低着头,踩着脚下的喜毯缓缓前进,一直到看见雕绘浮彩的门槛,才知道是到了。
之后,张桂芬犹如一个木偶,随着司仪的指挥下拜、起立、转身、再拜、再转身……,如是反复,令张桂芬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地被牵进了洞房中。
盛长桢从喜嬷嬷手中接过一杆红绸缠着的镶银乌木秤,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
张桂芬只觉忽然眼前大亮,头顶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抬眼,正对上盛长桢那灿若星河的眸子。
盛长桢嘴角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紧紧盯着张桂芬不移开,让张桂芬心如小鹿乱撞。
这是张桂芬第一次亲眼见到盛长桢本人,心下只有一个感觉:“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了,脸上一红,深深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