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时安然立于众臣上首,与华青锋并列,冷眼看着殿中的乱象。
若说到对盛长桢的了解,与盛长桢共事近一年的彭时自然远在众人之上。
在广西道和交趾结下的交情,让彭时很清楚,盛长桢不论是在军略还是在政见上,都很喜欢运用以退为进、引蛇出洞的手段,一个个陷阱,不知道陷了多少人进去。
只是彭时还是有点儿担心,司马建等人来势汹汹,若是盛长桢拿出的东西只是稍有进益,被司马建等人硬说不好,盛长桢很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被陛下降罪。
臣子们各有心思,而皇帝也是。赵宗全沉默地看了盛长桢半晌,左看右看,也还是不能确定,到底盛长桢是真有底气,还是在虚张声势。
最后,赵宗全干脆放弃了无意义的揣度,直接开口问盛长桢:“盛卿家所言当真?”
盛长桢的举止依然沉毅稳重,司马建等人刚刚的指责和攻击,仿佛流水过石,丝毫没有引起他心中的波动。
就连历来与他敌对的华青锋见了,也不禁暗自感叹:确确实实是宰执气度!
盛长桢躬身缓缓道:“臣本想过几日再将履职后的事务一并奏上,不过既然陛下今日垂问,微臣现在就去取了东西来,呈于陛下御览。”
“可是你所说的板甲?朕这就派人帮你去兴国坊军器监取来。”
赵宗全被吊足了胃口,已经没心情再等待,当场点了黄桂带人出宫,往兴国坊去了。
黄桂走后,赵宗全又问道:“盛卿家,你先说说你的板甲,到底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臣遵旨。”盛长桢一拱手,朗声道:“甲胄打造,军器监众早有规制式样。依监中定制,一副连盔札甲,也就是步人甲,共计有1825片甲叶。
整套札甲分为披膊、甲身、腿裙、兜鍪四个部分,其中甲叶数目、轻重各有不同。披膊重8斤4两,有504片甲叶……,四个部分加在一起,总重48斤有余。”
赵宗全听着盛长桢如数家珍般的汇报,不禁连连点头。盛长桢上任才多久,就可以将这一个个详实的数字脱口而出,可见他是下了苦功的。
“要制作这样一副札甲,所需人工可记为150个工,如果是弩手甲或者弓手甲,则会稍少一些。”
盛长桢说到这,转头望向司马建:“此乃吕尚书在军器监留下的旧制,司马侍郎在兵部多年,应当清楚得很吧?”
对上皇帝投来的询问目光,司马建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盛大人说得没错,步人甲用工做多,是150个工,弩手甲用工120个,弓手甲和长枪甲140个。”
按照大周规制,一名熟练工匠一天的工作量,便是十个工。
这也就是说,十五个工匠费上一天,或者一个工匠单独用半个月,才能打造出一副铁质札甲来。
若是甲叶更小、制作更为精细的鱼鳞甲,乃至专供高级将领使用的山文甲,则用工更多,更为耗时耗力。
听着盛长桢将甲胄的打造细节娓娓道来,不知怎的,赵宗全觉得自己心中的焦躁开始渐渐消散,他忍不住问道:“那盛卿家你所造的板甲,用工又是多少?”
“微臣得到锻锤后,总共用了六名工匠,两天时间,已造出八副来,正好是十五个工。”
“这不可能!”若不是在太极殿内,司马建肯定就要大叫出声了。而华青锋也是脸色骤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