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羞愧地低下头,不安地搓了搓手,他那粗糙的手指冰凉。
唐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既然司机知道失业矿工们的营生见不得光,他就至少认识其中的几位,才能了解他们的情况。通过司机的关系,唐就可以接触到失业矿工,弄清楚背后的真相。
司机最后勉强地抬起脸,冲唐和张丰毅说:
“行,只要你们有办法,我可以给你们带路。虽然街区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在附近,但还是有一些经营地下酒吧的,我就认识其中的一个。”
“但你们要保证,你们能保护好我和我的家人。我也是财迷心窍,着了你们的道,那个人,你们称他为矿工的领导人,我们却称他为疯子、恶魔。他很可怕,他可能会从任何角落蹿出,他会杀了我的。”
司机又是恐慌又是惊惧,他拉动门把手下了车,脚步极快地为张丰毅他们带路。
出租车因散热问题而熄火的位置,旁边是一条阴暗的巷道,通往街区的更深处。这里照旧充斥着浑浊的污水、肮脏的厨余垃圾和生锈的铁皮屋顶,矿工们临时搭建的住所又狭窄又简陋,为了容纳更多的人,建起的水泥楼房又高又密,挤满了附近的街区。形成的陋巷纵横交错,走在里面,几乎见不到阳光。
张丰毅行走在漫长的窄巷里,皮肤感受到了周围空气的阴冷、潮湿,不禁打了个哆嗦。司机的脚步略显慌张,他快速地前行,不断地改变方向。两旁都是一样的灰色水泥墙壁,张丰毅觉得他快被绕晕了。
他看到司机最终在一幢二层楼房的后门前停了下来,保险门关着,但实际上没有上锁。司机拧动门把手,张丰毅立即跑过去,三人几乎同时进入房内。
他们走下一段很短的木质扶梯,进入到一家地下酒吧内。
房内的天花板挂着明亮的金属吊灯,约摸三十平米的地下室内摆着五张实木圆桌,每张圆桌各有十把椅子。
一个比司机年纪大很多的老男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只手举着棕色酒瓶,手肘支在圆桌上,两颊泛红,喝得醉醺矄的,正张开半只眼睛觑着刚进门的张丰毅三人。
司机翘起脖子,用下巴指指老男人,说:
“就是他,一个老酒鬼,失业矿工们经常到他这儿喝酒。”
酒吧虽然被打扫过,水迹未干,但张丰毅还是嗅到了酒吧里的酒味。能留存这么浓郁的酒味,要么是经营时间长,要么就是客人曾经非常多。
他走到老男人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打量着老男人的脸,老男人满脸痘子,面部肌肉松弛,喝醉以后明显神志不清。
酒吧靠里的一张圆桌上摆放着用来冰镇啤酒的冰桶,唐迈步走了过去,抄起冰桶,走到老男人那里,一股脑儿地就把冰桶的冰块倒在了他头上。
…这酸爽,张丰毅直咧嘴,唐永远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但她的方法确实有效,老男人的眼神由空洞变为麻木,又由麻木变为清醒。他垂下手臂,把酒瓶放到桌子上,又是狐疑又是惊讶地说:
“你们是谁。”
张丰毅想不到街区里居然还有活人。问题自然就产生了,他怎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呢,仅是为了维持地下酒吧的运营吗。张丰毅想,更可能的原因是地下酒吧与失业矿工的领导人有关。
“你没有必要了解我们的身份,我们来找你是想向你咨询两个问题。”
“第一,几片街区内的居民去哪里了;第二,所有意外事件的组织者、策划者或者叫领导者,究竟是谁。”唐站在老男人身边,腰间别枪,声音沉稳地说。
当唐讲出第二个问题时,老男人湿漉漉的脸神色大变。
他抬起手又放到桌上,表情如天上的云彩般变幻无穷,接着他朝唐不停摆手,仿佛手掌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不管你们是谁,不能说,我不能说。”
唐很不乐意听到否定的回答,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老男人,取下腰间的枪,说:
“假如我愿意,我现在就能一枪毙了你。”
…这种场合下,还是枪和子弹更有用呢,张丰毅感慨。
“可是他要是事后查出来是我漏的口风,哦,他一定会查出来的。”老男人面如土色,“他会把我们全家都杀了的,还会解剖我们的尸体作医学研究。”
唐把手枪的枪口贴近老男人的太阳穴,语速缓慢地说:
“你是愿意今天死,还是愿意多活两天再死。”
老男人惊骇地望向唐,顿在半空中几秒后,滞缓地扭过头,又是悲哀又是无奈地说:
“那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他抿了抿嘴唇,说,“街区原来的居民们目前都在郊外的七家废弃工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