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三个月前,当成熟的玉米尚未被机器收割时,张丰毅脚下的地方还尽是秋意正浓的农田。
微风习习,玉米的桔杆在风中摇晃。整齐如同森林,密集恰似海涛。
当美丽的玉米田中忽然出现了一座雅致的红房子,喜爱幻想的蕾娜难以不被它吸引。她会认为她步入了世外桃源。
可张丰毅现在却认为,她可能是步入了难以逃脱的绝境。
一路上,除了呼啸的风声和张丰毅的衣襟上下摩擦的声音,张丰毅的耳边什么都没有。
视野开阔,无边无际。如小山包矗立的红房子,离张丰毅越来越近了。
它几乎被堆积的垃圾完全环绕,单独空出门前三英尺左右的平地。空地上面,有深浅不一的鞋印。鞋印是因为下雨时泥土湿软被留下来的,足以表明红房子内有人长期居住。
红房子的门满是灰尘,多年的窗框内是残破的玻璃。
张丰毅果断地把胸前的沙漠之鹰掏出来,牢牢握在手中。他将握枪的手背在身后,以防被里面的人发现。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眼睛始终紧盯着门缝。门缝间的黑暗,深邃得简直像望不到底似的。而随着他一步一步地接近,那细线般的黑暗一点点地放大,最终呈现为它实际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门上,但是并没有用力,而是探身将眼睛贴到了门缝外。
全息瞄准和狙击感应瞬间由他开启至最大限度,轻微的呼吸在他的知觉里清晰如野兽的喘息。张丰毅竭尽全力向屋里望去,可惜里面黑不隆咚的,什么也望不见。
窗框的废玻璃被人从里面,用旧报纸挡住了。午后的光线虽然亮度不低,由于报纸的阻碍难以进入室内。
张丰毅抬起头,放在门上的手压着门,缓缓用力。摇摇欲坠的房门明显尺寸不合门框,木门下沿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诡异声响。张丰毅需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推动。
时间不足一秒,红房子的旧门只被推开约一半的位置。它好像卡住了一样。
张丰毅又加了一分力道,旧门只是略微晃动,纹丝未动。像有重物挡在前面,又像有人在里面向外推似的。
张丰毅缩回手,卡住的木门当即令人惊讶地向外移动。当门沿距门框仅余半英寸时,面朝张丰毅的小门静止下来。
“抱歉打扰你了。”张丰毅缩了缩脑袋,立刻饱含歉意道。
他之前的预想在小门推回的霎那间,便被自己推翻了。他可能是太多虑了。如果里面是一位无家可归者,他适才的举动就很是唐突,并且愚蠢。
无家可归者也应有独属的清静,因为面前的红房子就是他的家。
红房子里面归于寂静,半点响动没有。
陈旧的木门像年暮的老人似的,在一个小到难以发觉的扇面里微不可见地旋转。生锈的门栓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张丰毅不放心地再次发问:“有人在吗。”
“你是安德森的人吗。”他反问道。里面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英文的发音含糊不清。他像是好多年没有说过话了。
“谁。”
“安德森。”
“你带吃的了吗。”他语速急促地接着问道。
张丰毅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阵子,张丰毅尝试性地问他的来历和身份。
“这是你的房子吗,你住在这里吗。”
“吃的。”里面的人生硬地再次要求。他示威般地用力敲了一下门。
“好的,我会给你吃的。”张丰毅牵强应道,“可是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里面的人没有作声,张丰毅便当他同意了。
“你能记起三个月前的事情吗。7月左右,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位年轻的姑娘到你这里来。”
“没有。”他声音粗暴地立刻回答道。他几乎在张丰毅未讲完问题的时候,便迅速出声。
闻言,张丰毅背到后面的手悄然攥紧了沙漠之鹰的枪柄,刚放下的戒心重新从心底里升起。他高度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木门。
虽说得到的是准确答案,张丰毅却变得又是疑惑又是紧张。三个月前的事情没人能记得非常清楚,更没人能脱口而出。要是他回答张丰毅,他记不清倒是在情理之中,
但他为什么想都不想就说没有。离张丰毅仅两英尺的红房子,如今看来,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