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起航。
白港一片火海。点燃的火焰肆无忌惮地吞噬它能触碰的一切。异鬼们追到岸边,遥望离开的船只。布兰·史塔克其实有一支小规模船队,但数量和质量远不如人族舰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难民离开。但这样还不够吗?布兰·史塔克已完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徐洛站在船头。
他看到夜王布兰登手背朝向自己,竖起食指和中指。徐洛不明白这个手势的具体意思,但布兰登一定是在表达轻视和嘲讽。
由他去吧。
输的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原本还以为可以依靠守住白港,夺回卡林湾,来稳定北境的局势。谁能想到会一败涂地,溃败的速度比雪崩还快。
船上的人,脸上是一种普遍的麻木。他们不是不在乎,而是被吓傻了。
若是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北境人。北境会彻底沦陷,他们会背井离乡逃走,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
当时,异鬼被驱逐,如丧家之犬,只能躲藏在山谷和沼泽之中,逃避来自北境军的围剿。人们一度以为,他们像黎明之战一样,击败了敌人。但现在,敌人却成了北境的主人。这其中是否有着嘲讽的意味呢。
徐洛还是无法理解,暴民动乱的原因。
徐洛忍不住将之与艰难屯一役作比对。那是徐洛经历过最绝望,也最艰难的战斗。当时,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有逃跑的可能。就连徐洛,也以为自己会死在艰难屯。
在那样的情况下,野人仍保持着高度的秩序,让孩子和女人先行离开。
种族繁衍高于一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命本能。
与之相比,南方所谓的文明、所谓的礼仪。指的不过是餐桌上,更繁复的礼节,女人更多的装饰和华美的衣物,美食、财富、权利。当死亡来临,将这些东西看得比生命更重的文明人,才意识到这些东西是可以抛下的。于是,连自己的原则和荣誉也可以弃之不顾。
我好恨!好恨!好恨!
徐洛身子因愤怒而禁不住颤抖起来。我没有输给异鬼,没有输给血鸦公爵,没有输给布兰·史塔克。却输给了凯特琳·徒利,输给了威曼·曼德勒,输给了白港的暴民。一瞬间,徐洛心中甚至涌起了将船上的白港人和薇尔菲德处死的念头。
但随即,一阵羞愧感涌上他的心头。
耻辱。(shame)
狮子不在乎绵羊的想法。贵族行为,理应高尚。愤怒,是软弱的人才会有的情感。因为他们对伤害自己的人无能为力。
徐洛渐渐平息自己的心情。
他为自己产生过过激的念头而感到羞愧。输了,就是输了。不该去找理由。现在事实是,北境已落入布兰手中。留在北境的人,会成为异鬼的奴仆。
徐洛强迫自己面对残酷的现实,并去找如何解决目前困境的方式。身为国王,背弃领民离开,这是卑鄙。不敢去面对事实,这是耻辱。
船队暂时在三姐妹岛停留。
瑞肯·史塔克曾在这里逃避波顿的追兵。现在想起来,若是铁种威克斯没有拼写错误,威曼伯爵看到了眼下的盲点。如今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火堆在岛上四处升起,照亮半个岛屿。人群的声音很嘈杂,不时传来准备晚饭的妇女的喊声。难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一定很饿了。很快,香喷喷的食物香气四散开来。
徐洛负手走在海滩上。
卡蒂娜很早就将食物送上来,但他完全没有进食的欲望。肚子就像石头一样,没有饥饿、没有对食物的贪婪,不去想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此时,难民们还能苦中作乐,用眼泪咽下苦涩。等再过一段时间呢?徐洛想知道答案。等异鬼打开卡林湾的大门,南下的时候,又该怎么面对。
一支冰冷、麻木,数量庞大的军队,有谁能够拦住它们?
徐洛想不出答案。
丹妮吗。
手中缺少维斯特洛的港口城市,女王陛下只能在多恩的阳戟城登陆。她要从大陆最南端,向着君临进军。在与异鬼遭遇前,她还必须先解决占据着铁王座的瑟曦。
徐洛思索着,他觉得自己也许该派出一个使者,去阳戟城等待,表达善意。
如果有必要,徐洛可以向丹妮开放君临和风息堡的港口。这会大大缩减解决瑟曦需要的时间。女王从南方,徐洛从北方夹击君临。徐洛不认为谷地和西境军队,是他的对手。如果瑟曦足够明智,在见到联军的时候,就该选择投降。
但这只是徐洛一厢情愿的想法。
丹妮莉丝不会接纳有北境之王头衔的徐洛。徐洛可以取下自己的青铜王冠,但女王会因此信任他吗?信任一个拥有令维斯特洛颤抖的军队的前任国王?
徐洛勾起嘴角。
假设女王还保持着少女的纯真,选择相信我。我们又要怎么解决异鬼?
河间地地势平坦开阔,可以容许异鬼胡作非为。依靠着军队和三条龙,他们能取得局部战场的胜利。但这很快会演变成屠杀竞赛。异鬼屠杀平民,魔龙屠杀异鬼。这怎么算也是吃亏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