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是陆家在茶山的一处别庄,平素只有仆人打理,只有在春日里采茶时才会举家住在这里,事情也正是从陆家夫妇带着小儿子陆云麒住在这里后开始的。陆家小公子平日里都有奶娘看护,失踪当夜是由陆夫人亲自看护,半夜陆夫人起夜,见小儿睡得正熟,便没有叫奶娘进来,回房后就发现小公子失踪了。
谢桃环视厅内,众人神色各异地品茶。上首坐着的男人想必就是陆家老爷,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片。端着茶杯直愣愣盯着地板,也不送到嘴边喝一口。
室内很静,等了很久也不见陆夫人出来,王簟秋问道,“怎么不见姨母。”
陆老爷回过神来,欲言又止。
“内子,内子前些日子出家了......”
“出家?怎么会.......”
不仅是王簟秋,众人都警觉起来。
“小儿失踪后,内子精神恍惚,前日里去了寒山寺祈愿,就留在那剃度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各位若是去寒山寺,麻烦帮我问她,是否当真叫我孤独终老。”
谢桃心下了然,原来陆老爷如此颓唐是因为先失子,后失妻,双重打击下,哪怕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也遭受不住。
顾月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王簟秋则是早早开始啜泣,唯独墨镝神色如常,起身道,“既如此,我们去寒山寺看看。”
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简单安慰了陆老爷几句,就往寒山寺去了。
“姨夫这样子,我看了也心酸。”
路上王簟秋叹道,顾月楼伸手半搂住她的身体,沉声道,“待我们将陆小少爷找回之后,陆夫人定会回来的。”
两人亲密依偎的样子仿佛极大地刺激了墨镝,他颇为粗鲁地冲上前去,将两人的距离隔开。
“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护的男人,和一个不顾孩子生死逃避世事的女人,枉为人父母。”
他的话尖锐刺耳,就连一惯好脾气的顾月楼和大家闺秀王簟秋也忍不住皱眉。
“师弟!”
“忠言逆耳。”
墨镝可以无所谓顾月楼的态度,但眼看王簟秋避过身不看他,耳根通红像团火焰,一路烧到他心里,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王簟秋的愤怒和自己的唐突。
“簟秋......小姐。”
“墨公子说的是,小径湿滑,还请墨公子注意脚下。”
她说完便径直朝谢桃走来,“桃妹妹,我扶着你走。”
谢桃本来吃瓜吃的正香,忽然被叫到名字,只好迎着墨镝针芒样的目光,僵硬地顺从王簟秋。
“好,好的。”
她感觉自己笑得像个假人,脸都快裂了。
由石径上山便能看见寒山寺明黄色的外墙,掩映在苍翠的树木间,伴着钟声鸟鸣,安静得像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
谢桃被王簟秋挽住手臂,率先踏入寒山寺的大门,没走几步就有穿袈裟的僧人迎面而来。
“两位姑娘,此处是寒山寺的后门,往里都是我们厢房,恐女子不好入内。大殿要从这边走。”
僧侣指着通向密林的另一条小径。
谢桃解释道,“小师父,我们不是去拜佛,只是想问问陆夫人可曾在寺内。”
“香客众多,小僧很难记住每一个人,望施主体谅。”
顾月楼和墨镝从后边赶来,见僧侣露出迷茫的神色,顾月楼补充道,“不是香客,她日前在寒山寺出家了。”
僧侣摇摇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施主折煞我等,寒山寺内何曾有女客剃度,若是要出家,也得去尼姑庵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只想着找到陆夫人,根本没细想过这件事,一时之间失了头绪。
沉默片刻后,还是王簟秋先说,“无论如何,我先返回茶园问问姨父,或许是他记错了也说不定。”
“我陪你去。”
墨镝上前一步,想要和王簟秋一起走。王簟秋神色有异,连声拒绝,“不必麻烦墨公子,我一人回去即可。”
“你一个女子我不放心,我陪你吧。”
不愧是男主,顾月楼的建议就很快被采纳。两人笼着细密的雨雾,并肩消失在来时的石径。谢桃偏头去看墨镝,想从他的脸色中看到黯然神伤,对方却很快就整理好表情,没让她看到半分瑕疵。
他抬脚往僧侣方才指着的小路走去,谢桃没反应过来,还停在原地。
“你不跟着王姐姐走吗?”
“先查寒山寺。”
墨镝头也不回。
她不记得自己也没有关系,只要能为她分忧解难......
两人从正门一路行至大殿,店内香客众多,经年不散的香烟缭绕,将每根柱子都沁染出独特的味道。有人垂首参拜,还有须发皆白的老和尚一边诵经,他身边的小沙弥则耐心接过信徒手中的签文,低声为对方解惑。
谢桃绕着大殿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圈,确定将每个角落都看过之后,对墨镝说道,“此处没有什么异状,好像没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