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烧制玻璃器,其实原料和烧窑,都是能够想办法克服的。
真正的难度在于正其中的三个关键过程——温度、吹制和退火。
温度决定了玻璃器的透亮明净程度,吹制决定了玻璃器外在的形状样貌美观,而退火则决定了玻璃器制成之后的实用程度。
三者缺一不可。
温度可以试,大不了用穷举法,只要花费时间和人力物力,总能试出来。
可吹制的技术却是想学也没有地方学的。
不是没有懂得吹制的人,而是太少,不好找。
因为眼下大唐已经几乎没有吹制琉璃的人了。
玻璃制品其实在中国国内早在汉代就有了,不过,后来汉代平定匈奴,加强了同西域的交流,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政权更迭频繁,长期的封建割据和连绵不断的战争,使这一时期中国文化的发展受到特别严重的影响,波斯、希腊等中亚和欧洲文化也是在这一时期对中国有了第一次的大规模羼入。随着这些外来文化的传入,西方玻璃器大量输入中国,这种玻璃更加透明光滑,能做的大而薄,关键是硬度都要比本土工艺制出的玻璃高的多,于是本土玻璃就被取代了。
后来宋朝的时候有个叫程大昌的人,写过一本《演繁『露』》,里面提起过——“然中国所铸有异于西域者,铸之中国则『色』甚光鲜而质则轻脆,沃以热酒,随手破裂;至其来自海泊者制差朴钝,而『色』亦微暗,其可异者,虽百沸汤注之,与磁银无异,了不损动,是名番琉璃也”。
说明本土玻璃颜『色』光鲜,但是极其脆弱,“沃以热酒,随手破裂”,倒杯热酒就会碎掉,随手一握就能握碎,这种强度根本不能实用。
而西方玻璃,虽然『色』泽外形上没有本土玻璃光鲜好看,可“虽百沸汤注之,与磁银无异,了不损动”,实用『性』却远远超出了本土玻璃,所以就淘汰了本土的玻璃。
本土的琉璃做出来不能用,胡商带来的琉璃又不会做,自然本土烧制琉璃的技术就没人用了。
这是宋人考究的结果,但是在那之前,本土烧制玻璃的技术已经失传,懂得吹制的人,自然也就极少极少,甚至于无了。
不过,吹制琉璃的人,大唐虽然没有,但是以前的波斯却有。因为大多数琉璃器,都是由大秦、波斯产出,然后由胡商带入大唐的。波斯虽然已经灭国,但是大食拥有了波斯,阿拉伯人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堪称暴力的行当。
所以那些游走在大唐、大食,甚至于大秦中间的胡商之中,尤其是那些贩卖琉璃器的人当中,一定会有人知道吹制的技术,亦或是知道哪里有懂得吹制技术的人。
这些胡商,只要利益足够,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所以从这些胡商手中一定可以弄来懂得吹制的人。
自然,这便是韦仁实来找李淳的目的所在了。
凭韦仁实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找到一个懂得吹制的人。不过若是李淳在这件事情上面花费些些心思——甚至不必花费心思,只是一句话交代下去的事情——那便是一定能够找到的。
至于退火,古时本土琉璃器无法实用的原因,就在于没有退火这一道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