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仁实方才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就已经料到李适会有这个担心。
中国历史上,对言论的控制是极其严格的,从秦代的“偶语弃市”、宋代的“谤讪弃市”,到清代的“文字狱”,统治者通过制定各种言禁、书禁和出版禁令,对百姓的言论进行极端的控制,以维持自己的专制,减少反对的声音。
大唐虽然较之后世的朝代更为开明一些,并无因言获罪的先例,但它终究是一个封建的独裁体制,因为对于民众的言论,也是有所顾忌,有所控制的——说它开明,只是相较于后世明清而言。
李适自然不愿意有一个理论上所有人都可以往上面写文章来评论朝政的东西出现。
“陛下,先秦之时有一学术流派,称为法家,陛下应该知道吧?”韦仁实问道。
“废话!”李适瞪了韦仁实一眼。
韦仁实笑道:“法家提倡法制,强调帝王统治百姓,国家管理民众,应当“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陛下以为这种学说可有用处?”
“自然有大用。国无法而不立,如今科举之中有明法一科,设使天下无法,又该如何治理?”李适说道。
“微臣也知道一些法家的学说,微臣以为,合理的法制是维持社会稳定的基础和必须。”韦仁实对李适说道:“而欲图法制,则须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有法可依是前提,有法必依是核心,执法必严是关键,违法必究是保障。有法可依,就是要建立统一、完备、合理的法律,根据不断出现的新情况,去补充和完善法度。有法必依,就是要保证法律效力的普遍『性』和有效『性』,所有的人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出身、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都必须平等地遵守朝廷的法度,依法享有法定的权利和承担法定的义务。执法必严,就是要确保严格公正的执法和司法,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也要防止执法者滥用权力。违法必究,就是对一切违法犯罪行为都要按照“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原则,给予惩处,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李适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韦仁实的意思,说道:“韦卿说了这么多,意思是想要朕针对这种日报制定律法,通过法度来限制开办报纸的人,和报纸上的内容!若是超出法度中所限制的报纸,就可以照着法度对其进行治罪!如此一来,人们可以依照法度开办报纸,在报纸上评论朝廷之事,又在法度的限制下,不能胡言『乱』语!”
韦仁实点点头:“陛下英明!朝廷的事物透明化,虽然会给朝廷带来麻烦,但是从长远来看,所带来的政策的切实执行,和民众对朝廷、对陛下,对文武百官的信服。同时,也可以使朝廷通过报纸上的反应,了解百姓的想法,就不会再出现‘何不食肉糜’那种情况了。而为了防止人们的言论带来的负面影响,朝廷可以制定和颁布适用于报纸、刊物、文章……等的有关朝廷的事情采集、传播、刊印、交流的法令,对这些新闻和消息的传播行为进行规范,明确类似于报社这种新闻机构的『性』质、任务和具体职责,明确报纸与朝廷和百姓的关系,为附和朝廷利益的报纸提供法度上的保障,同时也从法度上对不符合朝廷的利益的报纸和消息进行限制,防止报纸滥用权利,信口胡言,煽动百姓。如此一来,报纸就会成为朝廷手中的一面镜子,通过百姓的反应照见自身的不足。也是朝廷手中的一并舆论长剑,可以通过报纸来引导百姓的想法,使百姓的想法附和朝廷的需要!”
李适沉默了一会儿,顿了顿,又问道:“韦卿所言,太子可知道”?
韦仁实摇了摇头,道:“这个法子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臣也只是方才听陛下问了,才想起来的。当中自然也有不周的地方。不过,微臣觉得,这个法子其实是可以多想想的。盖因它长远来说,是一件于国于民,于朝廷都大有益处的东西。既是有益,那便应该试试,至于当中的具体问题,也是一个一个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