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猜测。”白素荷知道蓝醉眼中那簇火光所为何来,不得不泼她冷水,“人死灯灭,永生或复活都是有违天道逆反阴阳的事。何况北燕国内虽崇尚长生一说,娑婆教也以此为噱头立足北燕数百年,却从没听说有谁真能长生。假设我的推论全盘正确,柯木托就是媪,别人不说,娑婆教的诸代教主肯定知道媪的存在,假若媪能让他们死而复生,你以为谁会甘心就死?复生只是一种可能性,巴德卡献祭的目的也有可能是下咒报仇。”
蓝醉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立刻被白素荷浇得透心凉。一旦牵涉到君漪凰,她就彻底乱了方寸:“那……那……”
“好了,不管里面是神仙果也好,咒术也罢,进去看看是驴子是马不就明白了。”容十三拍拍蓝醉,“丫头,冷静,阴沟里翻船划不来。”
蓝醉理智上知道他们说的都没错,深吸几口气平复心绪,沉声道:“我先去把这些挡路的东西清了。”
“等等。”蒙筝拦住蓝醉,问白素荷:“白姐,我们现在只是旁观是一回事,如果真过去对它的祭品动手,你确定媪不会找我们麻烦?”
白素荷淡淡看着她:“不确定,你可以先走,只要离开地底,媪再能也动不了你。”
“我不是……”蒙筝牙龈紧咬,眼底委屈一掠而过,随即自嘲般冷笑起来,“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在你心里我还是那种人是不是?”
白素荷话出口就后悔了,碍于面子众目睽睽之下道歉又出不了口,只得假作无视,越过蒙筝径直走了。
旁边几个都聪明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围到尸球边缘。蓝醉比划了下方向,正要下手,又想起什么:“你们先退开,他们体内封印了傀,我不能保证全部把他们弄到悬崖下去。”
“没事的。这里的傀是作为祭品存在的,巴德卡应该没有对它们下攻击的指令。”
有白素荷这个专业神棍放话,蓝醉当即放心许多,匕首在手,对准看好的角度一刀就划了下去。
柔弱的外膜应刀而破。石梁狭窄,尸球又贴近石梁边缘生长,蓝醉下刀的方向是朝向石梁之外,膜破裂后球体内的压力找到了宣泄的方向,一股脑冲着破口直冲而来,连液体带尸体如瀑布般沿着石梁边沿倾泻而下。不过即便如此,仍有半数尸体连同球内残留的液体留在石梁上。蓝醉确实没勇气和力气把这些东西一具具清干净,只能祈祷着这些膜韧性够好,不至于一踩就破。
踩在柔软的外膜和浮尸上的感觉蓝醉一点都不想描述,绵软的触感让蓝醉从头皮到脚趾的鸡皮疙瘩堆了一层接一层,胃里犹如塞了几条活鱼在里面,翻江倒海扑腾不休,她只能努力回想与君漪凰间的点滴,以制止自己转身拔腿就跑的冲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只余下那个人的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想起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浮起微笑,眼带暖意的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可以为了她纵是面临刀山火海依旧一往无前?
是在君漪凰分明怨愤难平,却每每手下留情放过她的时候?是平日无事时互相依偎发呆睡觉看电视的时候?在那个丑不拉几的纸娃娃用笨拙的双手想为她倒茶赔罪的时候?在危难中,君漪凰不顾一切挡在她面前的时候?亦或者--是初见画中人刹那,铭刻在魂魄深处的眷恋铺天盖地宣泄而出,泪流满面的时候?
君漪凰,君漪凰……
为了这个名字,为了那双清冷悠远的眼,为了那个艳丽却不张扬的人,蓝醉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越过了重重难以想象的艰险,而现在……也许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后一次了。
悬附在石梁上的尸球大多都被刺破,不断有古尸坠落,在落到底时发出噼啪人骨折的沉闷撞击声。最开始时蓝醉还心惊胆战,时时关注着石梁边上几根柯木陀的动向,生怕它们被这些声音惊动。但作为一个职业神棍,白素荷一如既往的靠谱。吞完二十多只傀的媪似乎陷入了一种吃饱喝足四大皆空的状态,任由一群人在它头顶上翻云覆雨,视若无睹。
清理出来的石梁根本不能称之为路,如果可以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这个地方。没了挡眼的尸球,立在石梁的尽头东西一览无余。那东西外层跟其他尸球一样也裹着一层膜,不过膜内是干瘪的,没有液体也没有尸体,软软的薄膜塌落,显出一块卧倒的长方体形暗影。
“你们别动,我去看看。”都到了这一步,蓝醉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打了个招呼,径直拿着电筒几步跨了过去。
覆盖在暗影上的薄膜可能因为少了膜内液体润泽的原因,又干又硬,和内里的东西已经紧紧粘合在一起。蓝醉扯了几下扯不开,只能用匕首尖探进去胡乱搅了几下,再拿出来放到电筒下细看。以蓝醉刚才的腕力,匕首尖上竟然只粘了一点粉末,色泽青紫微黄,蓝醉凑近一闻,还有股幽幽的果香。
石梁尽头已经收得很窄,像是人舌上的舌尖,这块长方体几乎占据了这处舌尖的所有,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弄过来的。蓝醉站在长方体尾部,伸出两根手指顺着摸了一遍,能感到手底凹凸不平,膜下的那块东西上镌刻着极为繁复的花纹。花纹繁而不乱,不间不断,一气呵成,显然出于名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