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乘醉所扮演的李双喜志得意满的从孙家大掌柜的房里出来,嘴里轻轻哼着小调,从前院绕到后院,雨水虽急却不能丝毫落在其身,他整个人的身体四周都好像有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形似雨衣,雨水从头顶自动分开,落在两旁,就连鞋面上,也干干净净。
萧乘醉望了一眼谢安的房间,然后抬步走去,可这时,他忽然站定身形,眼帘低垂,一抹精光闪过,然后猛然转身,在前院转后院的雨廊尽头有一道黑影也几乎同时隐去身形,但就这电光石火的工夫里,萧乘醉就已经看清那人是谁了。
是那位孙家的五掌柜,一名符修。
萧乘醉嘴角勾起邪魅,笑了笑并未多作理会,不过也不再继续向谢安的房间走去,反而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花园中央的那颗歪脖子树下,被雨水浸泡的发软的黑泥地上,那名土地小老儿盯着萧乘醉,眼神中一阵惊恐和后怕,直到萧乘醉走后,他才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
可萧乘醉走后,那名在雨廊尽头转角的黑衣老人却蓦然现身出来。
老人走到谢安的房间前,里边有火盆的微微亮光,但老人迟迟没有推门而入,就这么站在门前,片刻以后,突然以手代笔,凌空挥舞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天地元气凝聚,一道崭新的紫色符箓形成,悄悄隐没在门上,老人做完这一切,尝试着心念所动,紫色符箓立刻亮起微光重新显现,老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也离开了。
他走以后,萧乘醉又出现了,那名在院中歪脖子树下隐匿的土地小老儿眼见这一切,心里既狐疑万分,又瞬间高高悬到嗓子眼,一个是二境的符修,一个是天魔麾下的高手,无论是哪个,他都惹不起。
一旦被发现,少不了脱层皮。
对于土地这种末流神灵来说,他和那些山水正神虽同属于天地大序中的官轶,但在真正的地位上,与人家几乎是天差地别,云泥之分,人家干的事儿少,但掌管一地之山水气运,同时享有人间香火,天地恩赐,而他们却是最末流,最卑微的小兵,干的事儿多、杂不说,而且如果山水气运受损,往往被送出去顶雷的也还是他们。
多少年来,其中悲苦冷暖,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果不是魏都城大衍山和虞河的山水正神前些年被下了地狱,他绝对也没这几年的逍遥日子,更别提想要和某些大佬合作,以求翻身。
这种但凡是个修行者就能欺负他们,符修更甚的日子,他过够了,被人挥之即来,驱之即去的生活,更是让他觉得比之阴神都尚且不如。
他一心求解脱,但当真正进入了这个大局以后,土地小老儿又心头紧张且害怕着,往往想着想着便汗流浃背,除了此时此刻面对被被萧乘醉发觉的风险,万游谷还要他在此望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宫主大人还要他盯着谢安,他夹在中间,提心吊胆,生不如死。
雨越下越大,已如黄豆,每一滴都像是追魂夺命的鼓点敲在了他的心头。
萧乘醉并没有发现他,甚至萧乘醉连感知力都没有放出去,他只想看看这个孙家五掌柜想要做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房间里躺的那位孙青城毕竟不是这位五掌柜的儿子,所以想要控制五掌柜,可没有像控制孙家老掌柜那样简单。
虽然他心知肚明,房间里躺的那位并不是孙青城,但这个时候,不是也得是,送上门的买卖,不管你对李太太有什么阴谋,萧乘醉对自己的将计就计,都自信无比。
但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就在自己引以为豪的设计中,正有人在杀人越货!
树洞秘境里,谢安和万游谷一触即分,磅礴的剑气余威疯狂肆虐整个石室,每一道剑气都带着青色和白色,共有成千上万道剑气以谢安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青白剑罡呼啸所至,山水剑意如洪涛海啸,大岳倾倒,石室通明,潮湿的石壁砰砰作响,火花四溅,万游谷后边的石壁乃是剑气最为集中的地方,更是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万游谷倒退数十步有余,半跪在地,心神巨震,脸色惨白,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终于好似认出这个少年,伸出手指颤巍巍道:“是你!”
谢安眼神阴冷,一步踏出,整个地面微微震动,青白二气在其周身缓缓旋转,谢安第一次用曹泽的山水剑意,果真有惊天动地的威力!
万游谷气血难平,擦掉嘴角的鲜血喘道:“以一人之力,杀了老太监,明明三境中期的修为,却有着不亚于三境后期的战力,原来是有极高明的剑意傍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谢安通过刚刚一番交手,便知道万游谷的修为不弱,但好似和老太监比起来,尤其是当时入了魔的老太监仍有一段差距,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如老郎中口中所说的天魔,谢安开口道:“你是此界的人,不是天魔?”
“天魔你都知道?”万游谷万分讶异,“看来你身后也有一个不是此界的人吧?”
谢安攥紧拳头,剑意汹涌,“为什么要为虎作伥?”
“为虎作伥?这话从何谈起啊?你了解天魔吗?”万游谷从半跪的姿势站起身来,与谢安对视,一连问出三个问题,最后叹气道,“也罢,或许你连此界将在不久之后灭亡都不知道呢。”
谢安又上前一步,浑身青白二气已如实质,随时都可再次化为万千恐怖剑罡,万游谷两手平推道:“停停停,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能杀了老太监,自然是天底下少有的高手,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否留我一命?”
“不能,但你可以说说看。”
万游谷拉长驴脸,“咱们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没有。”谢安眯眼道,“但我担心放了你,你背后的那位魔尊大人会找我麻烦。”
“你杀了我他一样会找你麻烦。”
谢安摇头嗤笑道:“这我不信。”
万游谷霎时便脸色土灰,怔然良久以后,叹气自语道:“我也不信,但如果你拿走木系祖神符,魔尊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万游谷说到这,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地上的女人话锋猛的一转道:“你,你不是为了木系祖神符,而是为了这个女人?”
万游谷紧接着就直起腰板,伸长脖颈,极为震惊道:“你,你晓得她身上的秘密?”
“这你不用管,你应该关心的是,自己怎么死,痛痛快快的死还是受尽折磨而死,正如方才你对李夫人说的那样。”
万游谷心里苦笑,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同样的情形在自己身上上演,只不过这回自己成了阶下囚。
万游谷猛的眼底一寒,攥紧拳头,“我要是不说呢?”
谢安冷笑道:“那你不是成了自己口中的蠢货了吗?”
万游谷脸色惨白,苦笑一声,松开拳头,放下了所有的防御,长出一口气道:“罢了,为了一个痛快,值了,我可以告诉你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