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一看族长那副双眼放光的模样,就大大翻了个白眼,老族长也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一天天就知道女人,你还有点儿正事没有?”
黄希云问道:“什么样的姑娘?”
南宫则是几乎同时问道:“她找谁?”
门口的族长双手拢在袖中,耸肩笑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肯定是没有两位仙子漂亮,不过,那个水灵劲儿也称得上人间一绝,她找谢安。”
所有的人目光立刻齐刷刷的望向谢安。
谢安微微愣神,苦笑道:“别看我,我哪知道什么人,族长前辈,请您叫她进来吧。”
“好嘞!”族长应声下来,转身临走不忘对小师叔挤眉弄眼,气的小师叔咬牙切齿,差点儿没一剑刺过去,可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嗓音,“谁叫谢安?”
众人纷纷行动出门,只见一个粉裙大眼女童,最多只约八九岁的模样,小师叔更是火冒三丈,反观族长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女童见到面前站着这么多人,也不害怕,又问了一句:“你们这里,谁是谢安?”
黄希云走到前边,弯腰笑道:“你是谁呀,你找谢安什么事?”
女童扑闪大眼,“你,你是神仙姐姐吧?我叫雪灯,叫我灯儿就好!”
黄希云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女童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小白牙,正要说话时,突然看见小院内石桌旁边,有一只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小狼,顿时双眼放光,飞一样的跑过去,吓的小狼噌一声窜到族长的怀里,族长亲昵的笑骂道:“没出息,一点儿都不像你老子!”
女童双眼可怜巴巴的望着族长,伸出胖乎乎的洁白小手,小狼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谁,找谢恩公什么事?”
女童委屈的嘟囔嘴,“可是大姐姐吩咐我只能对谢安一个人说。”
南宫心里刚下去的一股莫名醋劲腾的一下又升上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大姐姐?谢安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什么?
周先生已经离开棋局,进入屋内,只有方啸天一个人浑然不觉外物,仍然坐在石墩上,望着纵横交错的三百六十一个点位,默默推演复盘,还不时以拳击掌,啧啧感叹,周先生,真乃神人也!
老族长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他眼神从未离开这个奇异女童,最起码的一点,以此界修士的眼光去看的话,这个女童的根骨甚佳,而以他们妖族观望天地的某种先天感应来看的话,这个女童就好像某种天地自然而然生出来的精魅,从她身上找不到一点儿人间烟火气。
老族长率先和黄希云告辞,女童说了有话只能和谢安一个人说,所以他们这一群人里最外围的人,就最不该掺和,黄希云知道老族长心意,歉意道:“老族长有心了。”
老族长则是摆手笑道:“本该如此,交情是交情,但规矩也是规矩嘛。”
黄希云点头,老族长临走不忘带走族长,而族长怀抱小狼,临走不忘拖曳小师叔,小师叔当然不肯,怒目而视,就算走也不要和这个老色狼一起,可当族长悄悄从袖中露出一本彩页书籍之时,小师叔立刻满脸苦笑,于是最后,三人结伴先离开了。
女童眼巴巴的目送小狼,小狼也趴在族长父亲的肩头回望她,小狼其实并不如何害怕这个粉瓷女娃。
方啸天兴许是意识到忽然没人说话了,猛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小师叔,族长和老族长三位已经离开小院,立马扭腰站起来,对着黄希云歉意一笑,屁颠屁颠的紧随他们三人离开小院。
南宫低头摆弄裙角,黄希云笑着指了指棋盘道:“南宫姑娘,会下棋吗?”
南宫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这个高大的女子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黄希云走到棋盘边坐下,整理棋子,南宫急忙过去,帮着整理,黄希云有意无意的说道:“这下棋也讲究个缘法,譬如读书人最好是和读书人下棋,而不要与沙场征战,满身血气的将军同桌,庙堂深处的阴谋家也最好与同样的阴谋家下棋,正所谓王八对绿豆,市井对江湖,这样才斗的有来有回,旗鼓相当,也才能将这围棋的其乐无穷真正领会到心里,否则何来的棋逢对手一说?”
南宫不说话,默默的拾起石桌上一颗又一颗的棋子。
“至于这棋盘嘛,有人曾经自比天地,说是天地之宽,日月之大,江河之远,也不过这方寸棋盘,于是大千世界,万物万类,无一不可对弈,棋盘本身是没有规则的,这没错。可实际上,方啸天和周先生可以下个两天三夜,而族长和方啸天仅仅下一盘,就了然无趣。”
黄希云说到这,笑了一声,“这事儿你知道啊。”
南宫依旧没说话,只是眼圈已经开始泛红,黄希云轻叹一声,“不说了,下棋。”
猜先。
黄希云执黑先行。
屋内,周先生出现在门口,对着小女童招手道:“小姑娘,你不是要找谢安吗?”
女童点了点头,周先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女童笑嘻嘻做了个鬼脸,摆摆手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可实际上,双手背在后边,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内。
周先生关上房门,离开小院,先是在那面紫烟瀑前站立片刻,而后突然想起什么,沿着先前小师叔几人走过的路,一路缓步下去。
小女童只在屋内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开门出来,大汗淋漓。
黄希云和南宫这边也已经胜负明朗,南宫干脆弃子,拱手认输。
可即使如此,黄希云也觉得南宫聪明之至,其实,对于黄希云而言,南宫认输的越早,就代表南宫越聪明。
围棋之道,在于势。非一城一地的攻略防守,见招拆招。以取地为归属,但必以取势为根本。
黄希云心中谋划天下大局,早已是沟壑万千,所以即使黄希云并不如何喜欢下围棋,可艺技之高,就是那位目盲周先生也要甘拜下风。
南宫有些沮丧,不止是因为这么快就输了棋,更在于之前黄希云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黄希云道:“南宫姑娘向来英姿飒爽,不必为某一人就失去了自己,更不必为某一事的胜负上,坏了心境呢。”
南宫颓然长出一口气,心里紧绷的那条弦也像是骤然断掉一样,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原来在这个小院里,好像自己才是最外围的人。
小女童对着黄希云道:“神仙姐姐,我话已经带到,事情也已经做完,该回去了。”
黄希云虽然还不能够确定这小女童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必定如周先生一样,有着黄道十二宫的背景,或者是某位神器的传承者,守墓妖族的传承者。
谢安四境,抵达此方天地之极限,这像是一个信号。
黄希云自己在谋划,当初的府主也在谋划。
而其实归根到底,这些事,只是府主和老师傅之间的博弈。
黄希云突然没来由心底生出一种疲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