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的翻转如春雨润物,无声无息,输家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明明哪个环节也没问题,可就是输了。
方啸天转头看向屋里。
南宫问道:“什么事?”
方啸天摸着肚皮笑道:“开饭了,族长老色....哦不对,族长老先生让我来问问,饭菜是端到这里呢,还是都下去一起吃?”
南宫不假思索道:“我跟你下去吃,一会儿我给他们端上来。”
“得嘞。”
两人并肩转过屋角,南宫突然默默开口道:“方啸天,你教我下棋吧?”
方啸天神情一滞,哈哈笑道:“就为了刚才输那一局?”
南宫不说话,只低着头走路,两只手摆弄裙角。
方啸天开玩笑故意叹道:“兵者,诡道也,小心学了做不成好人呢。”
南宫皱了皱鼻头,“做不成好人,我也要学!”
“那在下可不敢教,万一教出一个小魔头,不光是谢安当下肯定不会再收留在下了,而且一旦小魔头执掌绣楼,恐怕天下更得大乱,到时候后世有识之士追根溯源,以笔杆子株连小魔头,老方我也难逃其咎啊。”
方啸天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道:“不行不行,要学棋的话,去找....”
后边的话戛然而止,方啸天嘿嘿一笑,强行打了个哈欠,用手拍了拍嘴巴,“反正别找我。”
南宫哼了一声白眼道:“不就是想说周先生吗?瞧你那股看似精明实则胆小的劲儿!怪不得郦姐姐要离你而去,真是替她感到不值。”
方啸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南宫大概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毕竟自从那次从凤暖阁地底上来,那位冷艳女子离开以后,方啸天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提她,只是偶尔莫名其妙的发呆,南宫觉得方啸天这样外表看似墙头草,实则内心也有一股真情的人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否则南宫才不会因为救命之恩就和他同行呢。
南宫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啊,不该提郦姐姐的。”
方啸天仍然没说话,只不过眼神中闪过一抹异样。
南宫不提学棋这事儿,突然问道:“方啸天,你明明智计不低,可为何不投效山下的军阀势力,譬如你的老东家又或者南方革命党等等,偏偏要往修行者的圈子里钻,真有一天要是打起架来,你估计第一个死,想过吗?而且你钻就钻吧,神殿,勾陈,大名府,这些个和山下势力联系紧密的修行组织或门派,哪一个看起来也比谢安强啊,你究竟是哪根筋别住了?”
方啸天神色如常道:“投缘,算理由吗?”
“你少唬人了,你不说清楚就不怕我给谢安吹些什么耳边风?你不是挺精明一人吗?女子枕边风可是世上最杀人的风,这点儿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方啸天转过头,笑眯眯道:“南宫小姐,您究竟想说什么呀?就为了逼我教你下棋?”
南宫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突然鼓起勇气道:“两年前我在春香楼出现,你看没看见我?”
方啸天嗯了一声,“看见了,嗯...对了,还有一个人神殿的人。”
南宫止步,脸色突然阴沉如水,眼底有一抹雪亮的杀机闪过。
可方啸天就好似没看见一样,自顾自走在起前边,自言自语道:“咦?我记得这事儿谢安好像问过我,哦对了,就在凤暖阁底下,嘿嘿,那姑且算是我的第一张投名状。”
南宫脸色大变。
方啸天已经扬长而去。
——
日渐西斜,冬日本就天短,夜幕很快降临。
河安城依旧一片繁华热闹,这里因为有水运码头的缘故,所以比起京城某些片区的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各家门店灯火通明,八大胡同内更是说书唱戏此起彼伏,女子如云,莺歌燕舞,来往客人非富即贵。
凤暖阁今日又是爆满,此前在此举行的仙家活动并没有有多深远的影响,管二爷在二楼凭窗望向街道,眼神阴翳。
这段时间,八大胡同的其他帮会势力几乎是一边倒的倒向了管二爷,李双喜死,谭宗主下落不明,康八爷本身就依附管二爷,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范彪还在苦苦支撑。
只是大势面前,范彪如风中烛火,高楼危墙,岌岌可危,随时都难逃覆灭的下场。
然而这位坐拥河安城大半黑道的管二爷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成果是怎么来的。
有一位憔悴妇人,轻移莲步,缓缓走到管二爷的身后,管二爷立即回头,脸上露出温柔神色,轻声道:“天凉,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呆着?”
妇人掩面欲泣,颤声道:“还没有景儿的消息吗?”
管二爷长叹一口气,自责道:“小婉,是我不好。”
妇人摇摇头,把手搭在管二爷的臂弯,“二哥,小婉是什么样的人二哥心里清楚,所以如果二哥为了景儿铤而走险,和那最无良的山上仙家做买卖,小婉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
管二爷脸色巨变,反手抓住妇人的手,摇头道:“小婉,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放心,二哥不会冒险,二哥手里有一个关键人质,此人知道一些当年何府的关键秘事,所以你放心吧,有他在,二哥就相当于有何天宗一个大靠山!”
妇人长叹一声。
凤暖阁地底。
自从鉴宝大会不了了之以后,这里残败一片,一片静谧,与上头的繁华截然不同。
管二爷本来还想简单收拾一下,可高岳临走严词吩咐他千万不要动。尤其是,最下边的那尊巨大的奇异佛首山。
此刻,佛首山前,那条静谧深邃的地下河缓缓流动。
整座空间散发着奇异诡谲的寂灭味道。
突然,在小河上,亮起一盏绿色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