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溪翁觉得,自己这辈子干的最不负责任的一件事就是在竹林里捡了一个出生未久的小婴儿,却在他心智未成的时候不得已的抛开他。
那个孩子被他取了一个竹生的小名,直到到了上学的年龄,才想起来还没有姓。姓名之说也是牵连着因果的,可不像取一个小名那么随意,在忘溪翁还纠结的时候,早早就显露了那么一点熊之属性的竹生很机智的想出了解决办法。
百家姓他可不是白背的。
竹生自己选了玉姓,忘溪翁略一琢磨,就把竹生二字合二为一,成了笙。
从此以后,竹生就叫了玉笙,那个小名也只有忘溪翁才会叫了。
其实玉笙挺郁闷的,因为他原本是想要跟着师父姓的,可师父自称出家人抛弃了俗世姓名,才没让他得逞,他不得不选了和忘谐音的王,又发现这个姓氏有点泛滥,便选了王的近亲,多了一点的玉。
没错,这个听起来就很高洁的姓氏的来历一点也不高洁,等他上了学以后更是后悔。没办法,每当课堂提问的时候,总有老师对着这个很少见的姓非常有叫起的兴趣。
忘溪翁初见玉笙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婴孩和自己有缘,然而后来他却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练武苗子,但对于师门的真正传承却半点不通。认清了这一点后,忘溪翁对玉笙的教育免不了有所改变。从师徒共同修行变成了长者保驾护航直到幼子能够独立。为了这个,他再次出山,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位大师,对玉笙就行耳濡目染。
于是,玉笙一面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对着教科书上骗人喝符水的神婆神棍深恶痛绝,一面在假期跟着师父东奔西走相面看风水,简直精分。忘溪翁对此并不显得焦急,学校要上,如今的世道,学历很重要。但本事也要学,玉笙那看一眼人就能断定善恶的天赋他实在不忍心荒废了。本来的打算很好,但忘溪翁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突破的机缘来的如此之快,不仅让他顺利的飞升,还把玉笙也捎带脚的一起劈了。
所有的计划腹死胎中,他实在不忍心见到玉笙被认定是钻天道空子被抹杀,手段频出总算是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忘溪翁唯一担心的就算玉笙年纪太小,抓不住这个机会,不小心走上邪路。
没错,被雷劈那会儿,玉笙连小学还没有毕业呢。
带着这一点点担忧,忘溪翁被早已飞升的师门前辈接走,再然后就是闭关巩固修为了。他保下玉笙,也不是没有一点代价的。等他好不容易把境界稳定下来才出关,就看见留在玉笙身边保驾护航的子环的母环开始震动。
以母环为凭借,忘溪翁掐指一算,怒极反笑。他不知道该庆幸玉笙这些年没怎么歪,还是该气愤他也没怎么正?
可是自家孩子,就算气的想要一巴掌拍死他,也容不得旁人来教训。
母环一直在示警,说明子环那边已经感觉到了确切的危机。等待已经行不通了,忘溪翁能感觉到那飞快增加的罪孽,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天雷把人劈的魂飞魄散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次从天雷底下有了一次偷渡的经验,忘溪翁对这种事明显顺手了很多。偷天换日运用得极其顺手,硬是把那久久未劈下的雷提前了。然而就算这样,玉笙受的伤还是超乎了想象。
忘溪翁一边觉得心疼,一边又觉得玉笙活该,但该做的事一样也没少做。被劈烂的肉身泡在药池中,神魂被放进养魂玉中休养,只是等到肉身完全恢复甚至更上一层的时候,神魂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要不是确定只是陷入了昏睡中,忘溪翁就该怀疑自己弄出了一个仙界版的植物人出来了。
然而这一天,就在他进行每日一骂的时候,那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神魂忽然给出了回应。
“……师父?”玉笙表示自己受了惊吓。
“嗬!”忘溪翁反而吓了一跳,“你醒了?”
玉笙动了动手脚,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十分奇妙,周围一片白茫茫,他知道有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词,虽然因为夜能视物一直没有感受过,但他想,他终于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了。
现在眼前一片花白,但他明明感觉双手近在眼前,可他就是看不见!
忘溪翁用神识观察养魂玉中的情形,然后被玉笙的举动蠢笑了。
那笑声召回了玉笙越跑越远的想象力,想想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玉笙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师父!”
“喊什么喊!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祸?”忘溪翁立刻严肃起来。
玉笙蔫了,“好像知道。”有些事他早已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他就算再自恋,也不会觉得那耳边隆隆的雷声是助他飞升的,果然,那攒了半个多月的雷一股气全过来劈他了,那气势,简直是不劈死不罢休。
“你知道个屁!”忘溪翁连粗口都爆出来了,“当初的小世界都是我专门替你选的,就怕你年纪小脑子不够用,选的都是能靠拳头说话的地方,你怎么还能和皇家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