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感觉不可思议。
这可是十倍的差距,他虽然也知道盐政流失很多,但是也不可能达到这么大的差距,有明一代盐税最多只是不足三百万两而已。
冯裕低声描述了下当时太子在朝堂筹算的经过,李岘哑口无言。
算的好像真没毛病。
他竟然无言以对。
“呵呵,你想想那些盐商的豪奢,就能想见,每年那数百万的银钱流向了哪里,”
冯裕早就信了。
他暗示流向了官员和盐商。
他们共同分润了这样巨额的财富。
就说他冯裕,上任两年余,收取的孝敬足有近三十万。
冯裕相信在任近四年的李岘收取的更多。
大明六处盐运使司,还有盐场当地的官吏,加上数以千计的盐商,共同盗取了这巨额银钱。
“现下多说无益,陛下决心已下,我扬州要做的就是让扬州成为昔日的苏州,只要一次足以,此番改制就此折戟沉沙,和当年天启改制一般无声无息,”
冯裕清隽的脸上有些变形。
他知道,如果这次不能废止改制,他就悬了,真当孝敬那么好拿的。
如果不能为这些豪商遮蔽一二,他们为何付出巨款攀附。
最后攀扯出他是极为可能的,就是有些盐商为了泄愤也可能告发他。
当然,查无实据下,可能不了了之,大不了致仕,不过声名彻底败落。
“大人放心,郑元化等人早就和下官讲过,到时候哪怕不惜暴动,也要遏制堵胤锡这个酷吏,否则扬州盐商永无宁日,”
李岘咬牙道。
‘让他们在明,我等千万不能出首,你我只要一样,拖宕,让吏员衙役拖延行事就是,’
冯裕缓缓道。
‘大人放心,扬州府还在下官手里,大人麾下运司盐丁为大人是从,而邓岷的标营也会按兵不动,邓岷可是林欲楫一力提拔的,而林欲楫和郑氏可是姻亲,嘿嘿,这位左都御史还能驱使何人办差,’
李岘嗤笑一声。
冯裕低笑两声,显然很满意。
他不认为扬州盐政是各地厘金局,这位左都御史大约不知道通了什么篓子。
他很想看看一出好戏。
...
扬州嘉树园,扬州大盐商郑元化的府邸所在。
花园中近水凉亭中,六七个人围坐一处饮酒赏乐。
郑家戏班的歌姬们丝竹声声中卖力歌舞。
亭中诸人却是无心观赏。
微胖的郑家如今家主郑元化坐在首位,下首是他大哥郑元嗣,二哥郑元勋,此外还有汪化甄、孟东吉等人。
‘郑二哥,这次的诗会你太过鲁莽了,堵胤锡就在扬州,还大张旗鼓的举行诗会,聚集千余人,美姬众多,那位都御史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在拱火,对我盐商不利,’
孟东吉冷冷道。
‘拱火又如何,呵呵,扬州不是临清,也不是杭州,他堵胤锡该知道收敛了,如果不,呵呵,匹夫一怒,血流成河,’
黑胖的郑元勋冷笑着。
充满对堵胤锡的鄙视。
‘二哥,收敛些,此番是我扬州盐业的大劫数,不可轻忽,’
郑元化皱眉。
就是因为郑元嗣木讷,郑元勋鲁莽,家业最后才到了他郑元化手里。
这个时候不是肆意妄为的时候。
他这是怕了他这个莽二哥了,偏偏他这个二哥却是附庸风雅,年年办诗词笔会,张扬之极。
却不知闷声发财长远。
郑元勋撇撇嘴,却也没反驳,毕竟如今郑元化是族长。
‘好了,现下是多事之秋,老孟,你该知道放下嫌隙一致对外吧,’
郑元化低声道,他死死的盯着孟东吉,
‘就是你们晋商这时候不要闹出事端来,须知这时候徽商晋商一体,一损俱损,’
汪化甄慢悠悠道。
‘这不用你等说,我等晋商当然通晓大义,我等的事儿定风波后再说,如果我没有诚意,今日就不可能赴宴,嘉树园,呵呵,对于我们晋商来说可是龙潭虎穴,’
孟东吉冷笑着。
‘那就好,只要晋商随同我等一道扛过此劫,日后自有好处就是了,’
郑元化笑道。
孟东吉撇撇嘴,好处,他一个字都不信。
徽商占据了优势,晋商步步后退,怎么可能让出利益来。
这次就是虚以为蛇,郑元化的说辞谁信谁傻。
孟东吉起身告辞,他来不过表示结盟之意,至于同乐,那就是扯淡了。
“三弟,如果暴动的话,他怎么说,”
郑元化盯着孟东吉的背影神色不善。
‘他会助威助阵,不过,领头暴动的人他不会出人手的,顶罪是我们的人,’
郑元勋暴怒,
“这个杂碎,”
‘就这样吧,难得不生乱已然不易,过了这次,再好生琢磨他就是了,’
郑元化悠悠道。
孟东吉的反应不出他的意料。
双方内里矛盾太深。
孟东吉能说服几十家晋商随同行止,已然是最大让步了。
‘这一次,但愿堵胤锡知难而退,否则到了暴动的地步,事情难了,’
郑元化叹道。
‘难道驱赶了这些酷吏,当今还不收手,难道当今比昔日的五大征的神宗爷还有威势不成,’
郑元勋鄙视。
‘当今陛下不过如此,但是你别忘了当今太子殿下,那可是杀得尸山血海的煞神,’
郑元化点出了朱慈烺,让众人一时无言。
这一位小太子手段强硬,据说军权在握,杀人盈野。
如果这一位不想屈从,那他们现在布置的一切都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