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退去,日后必然加税,”
“这是缓兵之计,官府一向无信无义,”
...
各种高喊声传来。
登时将水搅浑。
有些百姓迷糊了。
毕竟很多百姓几乎等同愚民,见识不多。
看完告示有理,听完喊声也有一定道理哈。
不过方才两万余人齐声高喊的场面是不见了。
只见三四千人排众向前,目标很明确。
冲散城北驿前方的几排人,他们后面就是堵胤锡,必须攻击堵胤锡等人,把事情闹大了,大到不可收拾。
堵胤锡负手而立,看着对面气势汹汹而来的那些人。
这些人好像赤着上身,没有武器,就是棍棒也没有,但是这些可以赤手空拳的杀伤他人。
否则当年苏州暴动,那些赤手空拳的人怎么击杀税吏的,那是活活打死的。
三四千人冲过来,城北驿前面堵胤锡的麾下只有三百人,十对一眼看就要被人潮冲垮。
就在这些人接近的时候,这三百人也同时褪下了上装,他们也赤着上身。
就要接近他们的打行和百姓迟疑了。
因为这些人面对他们的冲击目无表情,而且身上的情形十分诡异。
这些人身上都有大量难看之极的疤痕。
有些疤痕很明显,长长的刀伤,有些很深,可以预见当时深可见骨。
很多伤痕处虽然恢复一些,但是红色的赖赖巴巴的伤处是如此刺眼。
“我等乃是临清守军,击杀建奴无数,为国立下殊功,护佑临清百万百姓。”
三百人同声高呼,用手臂击打自己的胸膛,
‘我等为守护大明百姓,不惜刀剑加身,你等就是如此恩将仇报吗,’
喊声如雷震响,三百人有三千人的气势,那是保家卫国的浩然正气。
这些亲卫是堵胤锡从临清耿兆、阎应元处抽调的。
都是当时和建奴激烈搏杀的勇士。
这些人经历了生死,胆量极大,自有浩然正气。
这是为国为民血战得存后的自傲,他们为大明百姓九死一生。
他们的怒吼,他们身上的创伤,惊吓了所有人。
周边数千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
他们可以冲击狗官,可以咒骂朝廷中的贪腐的官员,平日里横行的胥吏,但是他们没法攻讦这些为守护他们不顾生死的军卒们。
和这些军卒的气势相比,这三四千人沉寂下去。
就是很多打行中的混不吝也低下头,打行中很多人混社会也是讲究义气。
这等为国血战得存的军卒也是他们敬重的汉子。
让他们冲击这些勇士,他们看着那些伤疤就眼晕,下不了手。
四周的扬州百姓那里已经传来了好汉的称赞声喝彩声,还是有大票的百姓敬重他们的。
魏德荣和许自在对视一眼,知道不好,如果继续下去,这次就彻底失败。
“不要心他们的胡言乱语,狗官这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囚徒,这是狗官的欺瞒手段,”
许自在大喊着。
“对,是狗官欺骗我等,如今狗官太多了,”
许自在等人喊着。
本来他们几个打行的头儿都很低调,做个小透明,自有手下的打手冲上。
如果真的伤人性命,这些人就会顶罪,他们即使被处死,或是戍边,也有大笔银子安置家小。
而他们打行东主都会安然无恙。
但是现在顾不得了,如果失败,他们收取的那些银钱怎么归还,身后的金主不会放过他们。
这些打行头目的心腹手下几百人呼喊着继续冲击三百人。
转瞬接近到了近前。
不过他们根本冲击不过去。
这些血战得存的军卒战力可不是这些扬州城内的泼皮可以力敌的。
如果不是堵胤锡下过命令,他们早就反击,即使赤手空拳也能杀得这些人屁滚尿流。
就是如此,打行打手前锋也倒下一大批,有的捂着流血的鼻子,有的捂着剧痛的腹部,有的捂着腿部地上翻滚。
只有很少的军卒被击倒。
此时,四周的扬州百姓处传来嘘声,和唾骂声。
都是痛骂这些冲击军卒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们也不该向这些一身伤疤的军卒动手,真是没有天理了。
此时从堵胤锡身边站出几个人来跳上了城北驿门口的拴马桩,其中一人一指三十多步外的魏德荣和许自在,
‘魏德荣,许自在,你们领有扬州最大的两家打行,身边都是你们打行的泼皮,平日里破家无数,今日怎么成了扬州城的良民了,’
魏德荣和许自在懵逼,在人群中被指认了。
“魏德荣,许自在,你等泼皮竟敢冒充良民,冲击大明左都御史,真不怕抄家灭族啊,”
‘你,你是谁,’
许自在磕磕绊绊的问道,心里已经虚了。
这人从身上拿出一个木牌,
“大明锦衣卫百户曹桐在此办事,本百户记住你二人了,”
曹桐狞笑着。
许自在已经傻了,锦衣卫啊,凶名在外的皇帝忠犬,嗯,说记住他了,登时许自在感觉身子抖个不停,下身都有了尿意。
还要其他两人一同喊出了几个名字,都是打行东主的名字,点出了他们打行的名字,手中锦衣卫铭牌一晃,得,也被锦衣卫记住了。
魏德荣立即转身就跑。
他知道今天没好了。
被锦衣卫惦记上,什么下场。
他回去立即收拾一下就跑路,躲几个月风头再说。
说不定幸运的躲开这次劫难。
魏德荣一跑,他身边的许自在当然也不傻,也立即跑路。
他们下面的打手立即随着他们鸟兽散。
现在真是大难临头,个人顾个人了。
登时方才还气势汹汹冲击城北驿的数千人纷乱散开,甚至有人被践踏倒地。
现场乱成一片。
有些冲在最前交手的打手连滚带爬的向后跑去。
受伤的那些最惨,他们瘸着拐着蹦着跳着也得走人啊,不走难道等着被抓。
三百军卒没有出手。
上司有了严令,今日除非堵胤锡受到威胁,否则不会出手抓人。
堵胤锡是怕在这个关键时候贸然抓人,引起大的混乱,影响了大局。
只要挫败了这次所谓的暴动,其他的一切好说。
这次暴动的主力,打行溃败而去,所谓的暴动立即如阳春白雪,很多扬州百姓此时都清楚,他们被诓骗了。
如果真是百姓陈情,怎么有这么多打行的泼皮参与,明显不对劲。
很多百姓立即走人。
他们中的很多人临走,向三百军卒躬身拱手,或是喝彩,好汉子,然后走人。
让这些威武的汉子很激动,他们丘八也有让万人称赞喝彩的时候,受创流血总算是值得的。
更有些百姓拿些吃食摆放前面就走。
这些军卒连连拱手道贺。
此事城北驿的气氛怪异的从剑拔弩张,变得十分和煦。
堵胤锡哈哈一笑,相当的猖狂。
看似解决问题就是半天时光。
却是他近一年筹谋的结果。
早在去岁扬州办案他就布局了,他知道推动盐政改制,太子还会用他这把快刀。
早在去年,他就让李琛留在扬州运作。
盐商们罢市、暴动,他早就预料到了,做好了一切准备。
今日这次挫败了杀伤力最大的暴动。
可说暴动失败,盐商和他们勾连的官员再没有什么可以杀手锏。
盐政改制最大的障碍已经消除。
这个障碍就是如果发生暴动,造成巨大的流血事件,陛下和内阁极为可能惩处堵胤锡,他一去职,几乎就意味着改制搁浅。
堵胤锡很希望主持此事的是太子,就是扬州发生大的事件,太子也不会动摇,可惜主事的是陛下和一些别有用心,甚至勾连其中的大臣。
因此,堵胤锡才布局这么久。
今日得偿所愿,堵胤锡欣喜非常,至于什么隐忍低调,他是不需要了,接连改制厘金和盐政,他已经无处遁形,从此成为很多大臣和士绅的眼中钉,隐忍完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