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有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弥光都只能站在原地说不出话,事后她回想起来,当时好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好似筛糠一般不停颤抖着,但身体偏偏就是不受控制,她明明恐惧并厌恶着眼前的场景,可别说逃跑,此时她就连伸手捂住眼睛的动作都做不到。
直到,一个人出现在弥光眼前。
在漫天盖地的血污之中,在杯碟遍地的狼藉之中,在七零八落的残尸之中,那人挺身而立,一身『奶』白『色』的对襟长衫上血沫飞溅,可他的脸上却挂着无比平静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望着弥光。
这张脸对弥光来说本是不熟悉的,但这一次相见之后,却勾出了一些之前被弥光忽略掉的记忆,这张之前曾数次出现但并未引起她注意的脸,在这一次尤为让她印象深刻。
金寒池这样微笑着,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虽然竭力去控制,但还是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他其实是不希望别人看到这种狼狈场面的,毕竟他从小就习惯了光鲜整洁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应该算是弥光的错吧,她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只不过金寒池并不介意,也不打算与她计较,他只是平静而又从容地伸出一只手,打算跟弥光握手以示好。
但迎接金寒池的并非与他等同的善意,弥光在回过神来之后,突然眉头紧皱,喉咙上下翻滚,紧跟着一只手捂住嘴,身子一斜便往门外冲去。
怕什么呢?金寒池在心底问了这么一声,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妥,的确,自己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但女人未必能习惯得了。
只能说弥光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吧……金寒池如是般想着,顺手从腋下抽出了一条手帕,休伶近日来好了许多,也愿意如以前一般来照顾他了,譬如这条手帕就是他临出门前她帮他塞进来的。
血是多了些,恐怕也很难洗干净,如此看来这件长衫就只能扔掉了,只不过这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画面,金寒池望着地上的残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怪他们偏要找到这里来,怪他们偏要步步紧『逼』。
金寒池当初为这家酒店起名为踏云楼,多多少少是有些傲骨,希望这是个超脱俗世的地方,但如今看来,金寒池也只能承认自己的可笑和幼稚——人在人世间,哪有什么超脱俗世?
就像他自己,身为金家族长,左手掌握着非同一般的詹丑蛊师队伍,右手把控着权高位重的皇室家族,最后的结果呢?
还不是日本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入他的地盘,用洋枪火炮对他颐指气使?
金寒池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些日本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么不怕死地突然冲进他的酒楼『逼』迫他帮什么日本人找返生蛊?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这些日本人是因为知道蛊术博大精深莫不可测才来找他,又何来自信认为自己不会用蛊术对他们下手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金寒池已经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只是手帕已经被血浸湿,他干脆将手帕扔在一边,顺手从长衫上撕掉一片,用以擦拭那伴生蛊身上的血迹。
只可惜这伴生蛊足有一个金寒池那么高、两个金寒池那么大,想擦干净也不切实际,金寒池只是擦出了个大概后,便命那伴生蛊离去了。
踏云楼的一二层里,酒『色』笙歌未曾停止,第三层中,除了地上那些已经算不上人的残破尸体外,就只有金寒池一人,他不慌不忙地捡起地上的手帕,竭力拧干了血水后,将还是有些『潮』湿的手帕塞进怀中。
许是还会蹭脏衣服的,这白『色』长衫上注定还是要被染血,但是,长衫扔掉便是,倒是要留着这手帕,洗一洗还得要用,毕竟是休伶所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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