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客栈的小伙计攥着钥匙站在后门前『揉』了『揉』眼睛才找到锁眼儿,这客栈虽然简陋到根本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而且能为客人提供的服务也仅仅只是送几个馊窝头和冷水,但规矩还是严谨的,比如晚上必须要锁后门,免得客人不给房钱就偷偷落跑。
小伙计刚打开后门时,一个年轻女孩儿便已经驾着马车出来,马车上有一张草席一张棉被,从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小伙计就没能看清里面卷着的是什么,此时也是如此,小伙计见那年轻女孩儿一副要上路的架势,立马警惕地张开手臂,“干嘛?到哪里去?房钱给过了吗?我看看你这车上有没有我们店里的东西……”
不等小伙计把话说完,两块银元已经甩到了他脚边。
与这一路之前的拮据不同,中岛菡子现在出手阔绰大方,毕竟他们今天最晚到黄昏时就能抵达千古镇,中岛菡子更希望他们看到自己身无分文楚楚可怜的样子,于是乎毫不犹豫地将所有钱都扔给了小伙计。
这两枚银元显然让小伙计足以惊掉下巴,他连忙蹲在地上捡起银元,还不等他发问,就见那年轻女孩儿对着他莞尔一笑道:“总够了吧?我觉得你自己留下一枚,都足够了,你说呢?”
小伙计简直不敢承认中岛菡子暗示的意思,他使劲儿吞了口口水,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骡子已经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对着他的脑袋上喷着鼻涕,小伙计连忙爬起来,恋恋不舍地搓着那一枚银元,生怕中岛菡子变卦,心有不甘又受宠若惊道:“这个真的是……”
“给你的赏钱。”
“哎呀这个……”小伙计都不知道该怎么道谢,恭恭敬敬给年轻女孩儿让出一条路,还不忘帮她将骡子牵出去几步路,“真是……”
中岛菡子一摆手,显然是懒得听小伙计的客套话,她落下的手顺势在骡子屁股上抽了一把,同时,回头对着那小伙计轻描淡写一句道:“算你帮忙打扫房间的赏钱,里面死了个人,估计那张床要费点儿劲儿才能刷干净了……”
中岛菡子说这话的时候,小伙计对着银元吹了口气正放在耳边听响,那阵嗡嗡声响还没停下,银元已经掉在地上,小伙计也顾不上银元,撒腿直接往院子里冲去,扬起一片黄土,进门拐弯的时候险些在地上摔了个跟头。
真是慌张!中岛菡子忍不住撇撇嘴哼笑一声,有些遗憾地替那些小伙计感慨着,如今这世道,若是没见过几个死人,还怎么混下去?
然而就在中岛菡子淡然地跑出去一阵子时,背后却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疑『惑』地回过头,手中的鞭子已经扬在半空,中岛菡子还以为是有人要报官,早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谁知追上来的却只有小伙计一人。
而当中岛菡子在心中酝酿着解释的措辞时,却见小伙子一脸嬉皮笑脸追上来,不慌不忙地帮中岛菡子赶着骡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没看到你小姑娘家家的还真会开玩笑!我说,你这银元真是给我的吧?”
这种轻松的态度一下让中岛菡子有点儿说不出话来,她疑『惑』地皱着眉头打量着那小伙计,就听小伙计道:“哪儿来的死人让我收拾的?您真是够会吓唬人的!咱可说好了,这银元就是给我的吧?说好不变卦的!这银元总是真的吧?我也没『摸』过银元,听不出真假,这可不是你又骗我的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看你看!还不承认了!哪有死人?你指给我看看!这睁着眼说瞎话还不承认,又不是啥大事儿,你先告诉我这银元是不是真的?”
小伙计话音未落,中岛菡子已经跳下马车,直奔客栈冲去,而后,小伙计等了半天,见那中岛菡子没有掉头的意思,他在百无聊赖中,终于有时间去看看那两个卷儿里面卷的是什么——棉被卷儿里仅剩体温却已经感觉不到呼吸的活人,以及草席卷儿里一股恶臭的四人……
小伙计当然想不明白这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为什么要带着两个死了的老爷们儿,一时间因为她与他们的关系而胡思『乱』想,但他好歹还是有些可想的,相比之下中岛菡子却可怜了,她站在那张土炕前,思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全然没有半点儿思绪。
土炕上,血迹是在的,衣服也在,甚至连手脚的位置都与之前一模一样,中岛菡子对此十分笃定,毕竟,她从凌晨到天光大亮盯着汝屠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她尸体的形状已经好像一副印版般牢牢刻在她的脑海中,可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连那形状都没有半点儿改动的情况下,汝屠的死尸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