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老铁的刀,却让他心底发毛。
刀出,光寒。
一闪而逝。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眨眼之间,老铁已然背手出门,俨然一副高手狂放不羁的模样,绣春刀早已归鞘,在腰间一拍一打,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声音,重重的敲在李汝鱼心上。
好快的刀。
李汝鱼心中眼里,全是老铁拔刀后那一刹那的风采。
那一刹那只见刀不见人。
直到手上传来锥心的撕裂痛感,李汝鱼才知晓老铁那一刀劈向了何处。
蹙眉咬牙看清楚手上的伤势,瞬间遍体冷汗汗毛炸立——老铁这一刀不仅剖开了包扎伤口的布,也在食指上划出了一道伤痕,不深,此刻如一张哭脸,鲜血咕咕而出。
刀伤恰好将昨夜的咬伤覆盖。
这火候简直骇人听闻。
一闪而逝如闪电一般的绣春刀,竟然精准若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简直神来之迹,老铁这刀功着实让人心底泛寒。
李汝鱼心底反而微暖。
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子啊……其实挺好。
迅速清洗伤口,重新包扎之后,李汝鱼来到院子里,老铁坐在假山旁的石桌上抽着旱烟,桌子上放着油纸包裹着“庆嫂油条”和豆浆。
李汝鱼沉默着吃早食。
吃着吃着,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终于打破了吃饭不说话的习惯,一脸嫌弃的对老铁横眉,“你能不能去洗洗?”
留宿醉香楼的老铁身上,一股浓郁的廉价胭脂水粉味,混杂在呛人的烟味里,分外刺鼻。
老铁吐出一口烟圈,“麻烦,多香,干嘛要洗。”
李汝鱼无语。
吃过早食,李汝鱼收拾了垃圾废物,回来坐下压低声音,“老铁,我可能要离开江秋州几日。”
老铁沉默了许久,才点头。
李汝鱼犹豫着问道:“老铁,你为何要帮我?”
当初从长陵府被老铁逮回江秋州,自己和他就有些不对眼,虽然这段日子相安无事彼此信任,他也会教自己一些格斗小技巧,但那是职事需要。
自己毕竟是他手下的缇骑。
老铁吞云吐雾一脸享受,浑浊老眼里露出一股老人独有的凄凉,“可能……是老子太孤单了?”
李汝鱼哭笑不得。
门外忽然响起吵杂声,侧首看去,便将徐继业带着一群州兵闯了进来。
老铁动也不动,“徐知州这是?”
徐继业皮笑肉不笑,“昨夜有流匪夜闯本官府邸,后被府内丫鬟咬伤,流匪逃之夭夭,本官治下盛世清明,江秋州境内竟然出现流匪,本官深以为忧,是以今日城门设卡,全城搜查,还请铁爷配合一二。”
老铁哦了一声,反怼道:“徐知州的意思,流匪在我江秋房?”
徐继业打了个哈哈,“铁爷哪里话,只是例行公事,当然,本官也知道江秋房就铁爷两人,绝对不是流匪败类,不过就怕流匪狡诈,藏匿在江秋房中——”
目光忽然落在李汝鱼手上,徐继业脸色倏然一变,不着痕迹的改口,“这位小哥儿手上有伤啊,倒也是巧了,和昨夜流匪被咬伤的位置如出一辙。”
州兵听得这话,心中一紧,全部手按刀柄,如临大敌的盯着两人。
这可是北镇抚司啊。
老铁抽着旱烟,火星一亮一闪,沉默不语。
李汝鱼轻轻起身,“徐知州是在怀疑在下就是夜闯徐府的流匪吗?”
徐继业不说话,一副你说呢的神态。
李汝鱼苦笑,只好一层层拆开包裹伤口的布条,然后将手放在桌子上,露出被布条缠裹后靠在一起的伤口,鲜血又开始沁出。
“徐知州,这是咬伤吗?”
徐继业眼里精光闪耀,忍不住赞了句,好一个少年,为了掩饰咬伤,不惜自残一刀。
老成稳重,心性坚韧。
若是再褪去一层善良,多一丝冷血阴狠,将来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