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没有再提过春风关的事。
李汝鱼也不问,有太多事不是问谁就能得到答案,需要依靠自己的双手,或者是那柄被张焦劈出了几个缺的长剑去寻找答案。
比如梦里人,那位着白甲身披血红大氅的将军,名白起,他馈赠给自己的那颗有形无质的心究竟有什么影响?
问谁也无法解答。
又比如那位馈赠自己十步一剑的荆轲,为何会再次入梦惊鸿一现。
依然无法解答,只是那记十步一杀的剑招,如今深深的铭刻在自己心里,当初遗忘是因为重伤醒来就被雷劈的缘故?
无从得知。
一如夫子所言,迷雾下的真相需要自己去亲手揭开。
江秋房的日子很咸淡。
朝廷那边很快有新任知州调任,是利州路一位出身清河崔氏的县令,据说是同样清河崔氏出身的御史大夫举荐,举贤不避亲嘛。
原本梓州路安抚使想提拔江秋州回龙县大令补缺,是以上奏朝堂,不曾想左右相公王琨、宁缺,以及副相谢韵和吏部尚书谢琅都附议御史大夫的举荐,且这种一州官员的调动,陛下也不会较真,是以最终成全了清河崔氏。
长陵府西卫十三所,百户柳向阳坐镇,本以为他会就徐继业之死报复,只是等了数日,也不见西卫十三所那边有动静。
夏初,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过后,天空新脆,空气里混杂着泥土芬芳,李汝鱼在江秋公房安静的劈剑,花斑躺在门廊下的干地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有气无力的摇着尾巴。
老铁骂骂咧咧的进来,狗日的王婆子,不就是拿了你块豆腐嘛,至于上纲上线的说老子欺压良民,老子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总旗,手握北镇抚司一房大权,会贪那点小便宜,老子是看你借此机会勾搭老子,好让你那个游手好闲的地痞儿子进北镇抚司吃皇粮……
走路骂骂咧咧的老铁没注意到脚下,踩在了花斑尾巴上。
嗷~
匍匐在地的花斑一声嚎叫,猛然起身回头一嘴咬在老铁小腿上,同时身体疯狂摆动向后扭退,眸子里闪耀着绿色凶光,野性在这一刻毫无节制的释放。
老铁惨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反应,绣春刀倏然出鞘,斩向花斑脖子。
李汝鱼大惊,手中长剑不假思索的递出。
然而刀剑都落了空。
花斑拥有着异于普通猎狗的敏锐感知,在老铁绣春刀出鞘的那一刹那,便松嘴跳到了一边,龇牙咧嘴涎液滴落,眸子里绿色凶光分外寒碜人,盯着老铁,前爪伏地,后退微屈作狼扑之势。
老铁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臭小子你喂的狗还是喂的狼,这尼玛吃老子喝老子的,现在竟然还咬老子,今儿个谁都别拦我,老子非得弄死他,整一盆香锅下酒!
李汝鱼默默的看着老铁鲜血淋漓的小腿,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轻轻唤了声花斑。
原本凶相毕露的花斑听得李汝鱼的声音,仰天一声长嚎。
嗷呜……
然后摇着尾巴来到李汝鱼脚边,用头摩挲着李汝鱼的膝盖处,眸子里绿光褪去,却是满眼的委屈,让人心里一软。
李汝鱼弯腰拍了拍脑袋,示意它到一边去。
然后直起身继续劈剑,“你还是赶紧处理伤口,谁叫你踩了它尾巴,自找苦吃怪谁?”
老铁哼哼唧唧爬了起来。
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认真的说道:“花斑这货的面相越看越不像猎狗,老子觉得十有八九是条狼。”
李汝鱼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老铁见状一肚子气,嘟囔着尼玛江秋房养了两条狼,都他妈\的是白眼狼。
下午时分,老铁又去找线人喝酒聊天打屁去了,而那位从利州路升职过来,出身清河崔氏的新任知州来到江秋房,是位文武双全的儒士,三十不到,一身儒雅气。
也没甚架子,穿着一身青衣儒衫便来了江秋房。
若非他自报山门,正在劈剑的李汝鱼几乎以为只是走迷路了的游学先生。
李汝鱼请他坐下,泡了茶来。
喝惯了名茶的新任知州崔笙倒是喝得很惬意,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李汝鱼,笑道:“铁爷何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