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高,身形削弱,身披白袍。
君子旗看不清楚他容颜,却能感觉到他在笑,儒雅的笑意。
笑如春风。
他说,你好,我来了。
然后瞬间炸裂,自己的意识里仿佛涌现了无数的碎片,无数的记忆疯狂涌入,身体仿佛即将炸裂,但不久后又恢复如常。
那人还在脑海里。
依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
他站在那里。
自己能感受到他的落寞和不甘,他说,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然后在昏昏欲睡中,自己听这位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人说了冗长的一生,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尤其是七千铁骑北上、取城三十二座伐兵三十万而攻克洛阳那一段,听得热血沸腾。
这已非人力。
君子旗从没想过,世间有人能做到此等神事。
然而历史上并无此等记载。
那人说完后,依然落寞,许久不做声。
而自己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百年漫长,自己耳旁已经响起众安堂兄弟的争论声,大夫的叹气声,以及母亲的啜泣声……
那人的存在越来越弱。
恍惚中,听见那人一声长叹。
又听见风鸣马啾啾,脑海里似有西风来。
那人仿佛上马。
说,我在这里,你若需要,呼唤我的名,我便来,你若不需要,你依然是你。
白马啸西风。
那人于脑海里天地间纵马而去。
似有声音响起:吾名陈庆之。
回荡不绝。
自己在众安堂兄弟惊喜目光中,在大夫不可思议的愕然眼神里,在母亲悲喜交加的泪光里倏然翻身坐起。
说出来你可能相信,自己死而复生。
其后,自己带着三位和父亲歃血过的众安堂叔叔,亲自去了江秋州,脑海里不再是迂腐的读书人条理,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思奇略。
江秋州一战,众安堂虽只四人,却如千军万马神出鬼没,青龙会江秋州的龙头,那位主簿被自己挑杀于江秋湖畔,又抛尸至青柳江。
其后更是挑了数处青龙会势力,让江秋州的青龙会陷于瘫痪之境。
而自己行事,竟然无一纰漏。
那位江秋知州徐继业明明知道是自己做的所有事,却偏生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出面调停,和银钩赌坊大当头王吉立下约定,青龙会众安堂从此河水不犯井水。
其后众安堂的种种手笔,皆有脑海里那位白马陈庆之的记忆痕迹在其中——当然,大部分还是自己这些年读书学来的道理。
然而君子旗依然觉得很讽刺。
因为徐继业死了。
得到的消息,他死在北镇抚司江秋房缇骑李汝鱼之手。
徐继业是位异人。
讽刺的是,自己如今也算是半个异人,今后恐将面临北镇抚司这尊阴影里的噬人凶兽,尤其是沈炼调赴临安,长陵府西卫十三新任百户是矩州柳向阳。
这是个狠辣角色。
也许,说不准哪一日,北镇抚司江秋房那个缇骑李汝鱼就出现在了回龙县境内。
君子旗隐忧,今后众安堂何以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