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毫无生气的笑了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笑容透着绝望,“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一个很简单很庸俗的故事。”
李汝鱼依然默不作声,沈炼却自说自话。
很简单庸俗的故事。
曾经有个青年,生于门楣世家,幼读诗书欲与天公试比高,在一次家族动用人脉后的大举里依然落第,青年信心全无。
父亲与其促膝长谈。
青年幡然醒悟,聘请了几个花拳绣腿师父,练起了刀枪棍棒,欲借助家族势力起功名于军伍。
符祥七年冬末,顺宗下旨天下,选秀充盈后宫。
符祥八年那个山花灿烂的初春,一个忧伤的黄昏后,青年练了一日棍棒,打算出门找狐朋狗友去西子湖畔喝花酒,路经一座偏院,发现了几个陌生的奴仆丫鬟。
青年推门而入。
院子里的银杏树很黄,映照落日光辉,晃眼。
树下,站着个女子。
一身襦裙迤逦扑地,素颜不施粉黛。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
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望着安静的晚霞。
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安静的忧伤。
夕阳打在身上,又莫名的让人想起那些明日黄花,仿佛就要在人间黯然的凋零,让人到绝望的喘息不过气来。
她轻轻侧首,轻轻说了句,兄长你好,我是小音。
她在笑。
笑意凄凉,如那朵朵飘落的银杏黄叶,一天天的枯萎,生气流逝,看不见未来。
于刹那之间,她住进了青年心里。
她挥挥手说,兄长你看,晚霞真美。
青年怔怔的看了她许久,才柔声说你更美。
女子姓沈,名知音。
顺宗选秀,沈族甄选出来的女子,即将入宫,若过得宫选,便将成为秀女。
短暂的相处,是一世的纠缠。
青年住进了她心里。
青年不甘心,找到父亲母亲,又找到任职翰林大学士的祖父,却终究难以忤逆家族意志,青年没有放弃,用尽一切办法见着了当时还只是后宫之主负责甄选的女帝。
那个如彩云的妇人但说了一句,陛下心意不可逆,世间花生万朵,你何必死守。
大局已定无可更改。
在春末的黄昏里,即将进宫的沈知音在银杏树下看着青年,泪如雨下的说,再见了兄长。
再见。
再也不见。
银杏已新生,青年和女子却走向湮灭。
没有心机的知音,在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终究只能成为陪衬,最终黯然凋零在冷宫里,一世苍凉。
说着故事的沈炼,不知不觉里已是泪人。
说我依然记得,在那个黄昏里,从她眼里滑落的泪伤心欲绝,说着再见坚决如铁,混乱中有烈日灼伤的错觉,那一日的日落西山,让我的人生走入永夜。
沉默。
许久的沉默。
李汝鱼看着眼前为情所困的男人,终究叹了口气,十四岁的少年有些不懂。
门后听着故事的周婶儿,已哭得梨花带雨。
沈炼起身,走向卧室。
忽然回首看李汝鱼,“其实,我很尊崇柳向阳,他有向天下讲道理的勇气,其死之壮,足以留青史。”
而我,也欲撕裂那道黑夜。
虽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