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迟骂咧着说慢点,给老子留点。
却又为他斟满。
夹起一块猪头肉,满嘴油腻的夏侯迟看似无意的问道:“小赵,从没听你说起过亲人,今儿个也许是咱哥俩最后一顿酒了,能不能说,你的故土在哪里?”
赵雄姿沉默了一阵,良久才道:“观渔城以南的南方。”
“开封?”
“算是吧。”
夏侯迟笑了笑,“喝酒喝酒。”
说完一饮而尽。
赵雄姿默默的从他手中拿过酒坛子,破天荒的第一次为夏侯迟斟酒,又为自己斟满杯,端起酒杯,沉默了一阵,才道:“这一杯我敬你。”
又破天荒的说了一段话,说老夏啊,嗯,别打岔,我知道你姓夏侯,老夏啊,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忘祖背宗就能说得过去的事情,我也想如你一般,能够驰骋沙场,为大凉打下一片辉煌基业,最后死在战场最后一支流箭下。
可惜,有些事不能想的太美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不能,亦不愿。错了,那便一直错下去,也许有一天,大凉的天下提起我,会想起,那是一个从错误的道路带来正义的人。家国天下,皆在我心中,如此足够。
所以老夏,事到今日不怨你。
谢了。
夏侯迟默默的看着他,没有饮酒,脸有哀戚。
这一杯酒,我不能喝。
再见了小赵。
许久才颓然而失落的放下酒杯,看了看赵雄姿,自嘲的笑了笑,抬头看天青色,拍了拍腰间,道了句刀不在呢。
说完起身,黯然离开了将军坟。
赵雄姿默默的饮酒。
抬头望天,喃语了句夜黑风高杀人夜。
平庸的男人起身,来到屋檐下,伸手。
夜幕里,骤起银光。
恍若银龙划破夜幕,从白山黑水里,走过千秋岁月,带着天高海深的不屈破云而出,睥睨天下。
银光灼眼。
大风起。
卷青柏。
将军坟前尽是风声、树声,鬼哭狼嚎。
肉眼不可见的气流,从平庸男人的脚下,如大石入静池骤然而起的涟漪,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形成一道圆环,层层远去。
啪的一声。
酒坛子落地,四分五裂。
这一刻,长戟在手的平庸男人不再平庸。
五官似乎没有改变,却仿佛换了个人,眸子里精光如电,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天人风姿。
白衣飘摆,袖摆猎猎。
乌青长发泼墨而散,在风中凌乱狂舞,有如万条青丝小蛇。
又恍生虎啸。
观渔城上空,肉眼不可见的白气如山,幻化凝聚,最终成为一条狰狞白虎,盘卧于高空,张嘴虎啸。
向南方。
天穹起闷雷。
人间有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