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为女子喜武者所好,只因安梨花就用的这种凤嘴梨花枪。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女子腰间还配了刀。
一柄秀戎刀。
持枪佩刀的女子,哪怕是在大凉,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北蛮女将军,安家后起之秀,曾在观渔城接应赵飒入北蛮的女子将军。
安梨花!
北蛮安梨花,如今却来了大凉,而且看样子和赵飒关系匪浅,将要一起辅佐开封的赵愭反攻临安,这件事让人刘班昭有些难以接受。
安梨花怎么就这么归正了?
之所以说归正,只因安家当年本来就是大凉的世家,建炎南渡之后,安家叛凉成了北蛮权贵,但安家在大凉并非就此没了名望。
如今大凉临安的同知枢密院事安美芹,正是安家后人。
安美芹其人是位儒将,并非科举入仕,而是依靠祖荫入仕,其文章写得一般,但一手小词写得极其豪壮。
在大凉天下知晓他的人不多。
但提起他的祖上,那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建炎南渡后,大凉半壁天下落入北蛮之手,安美芹曾祖父安赞,因诗书等身,在开封入仕北蛮,官职朝散大夫。
后岳精忠帅兵收复半壁河山,在地方出仕的安赞揭竿而起,率领五百壮士呼应岳精忠,适时有卖国贼反了大凉,这位读书人出身的朝散大夫安赞,竟然率五百壮士杀入万人敌营,活擒叛将至临安,成为北伐中最耀眼的归正人。
安赞后人自此富贵。
到了安美芹这一代,先入地方军伍,累积小功而到了枢密院,一路青云,累官到了枢密都承旨——如今更是不温不火的成了副相。
着实让朝野惊掉了下颔,他安美芹何德何能,能担任枢密院的副相公?
他杀过几个北蛮,恐怕一个都没有!
但就这样一个喜欢长枪,却总是配着剑假装游侠儿自诩为儒将的读书人,成了枢密院的副相公,着实让人想不明白女帝究竟欣赏他哪一点。
算起来,安美芹和安梨花应是一对堂兄妹。
如今安梨花辅佐赵愭,安美芹辅佐女帝,只怕安家这一对龙凤,就真的要在战场上一较高低了。
但此刻,安梨花和赵飒一同来到摘星山庄,刘班昭觉得自己今夜很大概率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一个赵飒不说,还有一个安梨花,谁能阻之。
谁愿阻之?
王五愿意。
但王五的大刀终究挡不住安梨花的枪。
在赵飒说了一句“女儿,避免夜长梦多,趁山巅尚未结束,先杀了刘班昭”后,那位北蛮女将军悍然出枪。
只一枪,王五的身影便被挑飞,落到远处生死不明。
……
……
当满天星消失后,阿牧和道姑相对而站,两人身上皆有伤痕无数,这一战竟然不分胜负,但两人此刻都没了多少再战之力。
然而李汝鱼依然躺在地上。
阿牧担心李汝鱼,却也不敢丝毫大意。
然而……
解郭和墨巨侠都走了,阿牧被道姑缠住,那么此刻倒在地上的李汝鱼就没了丝毫防卫。
有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黑衣人手拖长枪,从暗处一步一步走上前,沉默的不发一言走向躺在地上的李汝鱼,每一步踏出,空气都在震动,无形的杀意,竟然不比先前白起散发出来的弱多少。
黑衣持枪人每一步都踏在阿牧的心上。
阿牧大吃一惊,不再顾得上道姑,转身就要用尽最后的力气阻拦黑衣持枪人。
但道姑显然不会让阿牧脱身。
被道姑缠住的阿牧心急如焚,几欲癫狂,然而哪怕她毫不畏死,却依然无法摆脱道姑,反而又增添了几道伤势。
更绝望的是,在这一刹那,阿牧心口倏痛,脸色骤然惨白,浑身气机动荡,难以再持长剑,那道姑也不负刺客之名,身影骤然消失。
下一刻,当她出现之时,就是长剑贯穿阿牧身躯之时。
在这个关节上旧疾复发,阿牧救不了李汝鱼,也救不了自己。
黑衣持枪人来到李汝鱼身旁,毫无情绪的提枪,又毫无情绪的几乎是不带什么力气的一枪刺向李汝鱼的心脏。
阿牧必死,李汝鱼也已是必死?
……
……
有人下山,便有人上山。
在黑衣持枪人一枪刺下时,倏然眼角一跳,几乎不见动作,猛然后退,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看着漫山遍野的雪白剑气,愕然苦笑。
又是谁来了?
雪白剑气漫山遍野而悬空,缕缕剑气皆如剑。
澜山如披新雪白新衣。
不仅让黑衣持枪人忌惮万分,身影原本消失不见的道姑,倏然间从虚空中跌出来,一剑挂彩虹在山巅飞舞,却始终摆脱不了身后那数道雪白剑气。
有个喝酒喝得醉醺醺一身镖师模样打扮的老头子出现在李汝鱼身旁,脸色凝重的俯身看了看,旋即长出了口气。
死不了。
老镖师负手而立,还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老镖师。
那些追逐道姑的雪白剑气便似有灵一般,悬空不动,让道姑得以有机会喘息。
老镖师看着黑衣持枪人和道姑,神情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我早已厌倦了打斗,现在更不想杀人,所以你们走罢。”
老镖师这话很平淡,但落在两人耳里,却是赤裸裸的讽刺。
黑衣持枪人冷哼一声,颇有不服气,“霸王不出,谁能杀我!”
道姑振剑不语,没有丝毫怯战。
老镖师无奈的叹气,“那就为难了,我不想杀人,可也不能让少年死在这里,不然小白该要怪我了。”
真是个寂寞如秋月。
教了个弟子出来,不曾想青出蓝胜于蓝。
不过还好,我这个老师固然不如弟子,弟子小白能够一剑大河天上来,我这个老师就做不到,我仅有剑气千万缕。
缕缕皆如剑,悬空遍澜山。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