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汝鱼一骑当先冲到赵阔身前时,身后的五十骑兵,已全数被围困,陷入绝境。
李汝鱼出剑。
一剑挂出一座墨池,旋即墨池倾泻化作万千剑雨,剑雨过后,赵阔身畔方圆五十米内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李汝鱼纵马过去,一剑将赵阔拍晕落马,旋即抓住这货衣襟,转身就跑。
此刻,两百穿云军轻骑已死尽死绝。
只剩李汝鱼。
但西军那些幸存的骑军和步卒,已经被杀破了胆,在十余人试图挡在李汝鱼面前救下赵阔,反而被李汝鱼无情的一剑劈杀后,再无人向前。
人终究还是怕死的。
数百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骑绝尘而去。
旋即面面相觑。
什么个状况,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逐鹿军统领赵阔就被那个青年将军强势撞阵,于千人军中活擒了去?
就是当年巅峰的岳平川也做不到啊!
……
……
昌州战事落幕。
是夜之战,昌州四千守兵,仅剩六百,穿云军二千余人,还有一千六百。
战损极为恐怖。
但逐鹿军更甚,中军一万人被几乎击溃,仅是被穿云军一阵凿阵,就死了三千余人,再被昌州城四千守兵一杀,一万人没剩下多少了。
最后连赶来增援的东、南、北三面共一万五千人,还留下了数百尸首。
尽管有兵力优势,可黑夜之中不知道敌军还有多少人,加上穿云军的轻骑威慑实在太大,且主将赵阔都撤了,其他人还留着等别人请你入城喝茶?
于是从不同方向撤向普康镇。
君子旗也不敢去追,他可没李汝鱼那样的底气,毕竟逐鹿军还有万余人。
昌州战事,禁军大捷。
不仅守住了昌州城,还诛敌倍余,且在中午时分,李汝鱼一骑归来时,带回了让六百昌州壮士睚眦目裂的人。
赵阔被活擒!
昌州城里的校场上,赵阔被丢在地上,悠悠醒来,只觉头疼欲裂,隐然想起,自己似乎被活捉后醒过几次,每次刚醒过来又被打晕。
活捉?
赵阔猛然翻身坐起,四下打量了一眼,顿时心沉入到海底。
校场四周,站着十余个浑身是伤的天策士卒,每一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和野兽看见猎物的凶狠眼神一般无二。
看着听到消息赶来的李汝鱼,赵阔忽然不害怕了,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两世为人,终究不是白起的对手。
问道:“你是李汝鱼,还是他?”
李汝鱼负手看着这位可怜的异人,摇头叹道:“将你擒回昌州的是我李汝鱼,破你大军的‘哀兵计’是他所出。”顿了一下,“所以你还是输给他了。”
赵阔讶然,“哀兵计?”
自己所读兵书之中,似乎没有这么一计。
李汝鱼挥手,让左右士兵退下,然后低声说了一段话,赵阔听后,一脸震惊又一脸钦佩,情绪极其复杂的喟然长叹:“都说他爱兵如子用兵如泥,果不其然。”
当年长平之战,为了尽快破我四十万大军,白起大军阵亡率极高,甚至比自己的大军伤亡率还高。
昌州一战,他竟然连袍泽血肉为食这样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这是用兵如泥的极端体现。
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旋即又得意的哈哈大笑,“至少我也逼得他出此下计!”
当年长平之战,白起断了自己的粮道,被围困四十六天,军中士卒彼此相杀为食,是为兵家耻辱事,如今白起也做了。
不亏!
李汝鱼可怜的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道:“你似乎忘记了一个常识,若是骡子肉、马肉、牛肉只要放久了,也会发酸。”
赵阔的笑声戛然而止。
失魂落魄的说了句原来不是人肉啊,你竟然连自己的士卒也骗……
仅有的一点骄傲,随着李汝鱼说出真相后,彻底被击得粉碎。
李汝鱼轻轻按着腰间长剑,“你是赵室宗室,虽然反凉,但我想临安那边恐怕还有赵室子弟为你求情,比如你父亲赵麟,你说女帝陛下会不会给他面子?”
“也许你活着,等将来赵祯登基为帝后,你就能又一次东山再起。”
赵阔心中,被这一句撩起了求生欲望。
却不料李汝鱼脸一沉,“但璧山县八千随你而来的袍泽,如今只剩下六百,你想活命,那得问被你背叛的那七千四百烈士是否同意,得问那六百壮士是否同意。”
“所以,我觉得你没有机会了。”
临安那边,无论有没有人想让赵阔活着,又或者女帝愿不愿意让赵阔活着,都没有意义,因为自己不允许,那八千天策士卒不允许。
赵阔必须死。
但是在死前,还有句话要告诉他。
李汝鱼上前一步,强势的俯视赵阔,“白起让我告诉你。”
赵阔颓然的抬首,又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落在他处,失魂落魄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李汝鱼一字一句的道:“论兵道,你只是个渣渣。”
这句话很粗俗。
但却是那位披甲将军的原话。
赵阔愣住,旋即轻轻笑了起来,没有丝毫情绪的笑意,原来自己在白起的眼里,竟然如此轻微,然而自己偏生无法反驳。
两战,皆败。
这一刻的赵阔,再无丝毫生存的欲望。
就这样罢。
如果还能有下一世,我不要再看见,也不要再听见那个噩梦一样的名字。
李汝鱼转身,挥手。
校场周围,突兀的涌现数百人,皆是赵阔从璧山县带来,仅剩下的六百天策士卒,并没有一涌而上,卓宗棠第一个上前,无情的看着赵阔,然后拔刀砍下去。
鲜血迸溅。
赵阔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卓宗棠朝着赵阔吐了口唾弃的口水,转身让其他袍泽。
每人一刀,一口唾沫。
六百刀。
从卓宗棠的第一刀,到死之前的那一刀,从始至终,赵阔都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声音。
尸首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