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为掌府,一者为布衣。
虽然当时谷辰曾怀疑自己到底有否怜惜那位掌府女杰的立场,然而此时此刻目睹女司书的倔强模样,心中却再度涌出和女掌府时类似的复杂情绪。两股情绪如倾注火盆的沸水般在心中纠葛着,而在那些肆意翻涌的情感浊流中,一些可确实把握的事物隐约浮出水面。
谷辰紧皱眉头,把注意力集中到那浮出浊流的事物上,拿出全身力气去将其拽出来。那股充斥着激昂与动荡的情感热流,很难用语言加以描述,谷辰拼命翻转着脑筋,最后总算找到一点能将其具现化的概念。
“被囚禁的,公主吗……”
谷辰自言自语着。在地球侧的神话传说中,常有公主被恶龙囚禁在荆棘高塔中、等待勇士前往救助的范式。
当然,不管女司书或女掌府皆是兼具魅力跟迫力的主人,和地球侧那些在高塔上等待救助的娇弱公主全无半点相似。然而,倘若把造成黎阳领当前窘境的鬼岩种及相牵连的蜃楼等祸害,视为抽象概念上的“恶龙”,那它确实用其暴虐手段把姐妹俩给囚禁在无法挣脱的悲苦命运中——
只要鬼岩种的祸害持续,黎阳公就无法从前线烽火中脱身。
黎阳公一日不回归,邬言就得被困在掌府尊位伴随的重荷中。
父亲姐姐被绑死,邬言就势必献身般的支持家业,不可能追求自身幸福。
如此这般重重缠裹的死结,牢牢绑着邬氏姐妹,将她们持续扯向看不到希望的深渊。邬言派遣谷辰往皇领游学的想法,实际上已是女掌府渴望挣脱命运的拼命的绝望的一击,但结果来说却依然被命运的恶意给挡了回来。
理解到这等程度,谷辰也总算能坦然面对自己涌出的怜惜。
无论掌府邬言还是司书邬真,皆是令谷辰抱持好感和敬意的杰出女子,也正因为如此,谷辰才对她们被暴虐命运所囚禁的事实而生出深切的怜惜。
这点毫无疑问。
只是谷辰无法确认,自己该在姐妹俩的命运中扮演何种角色?是萍水相逢、漂泊远去的路人甲?还是默默陪伴、予其慰藉的同行者?抑或是……
谷辰下意识地抖了下。
多数情况下,谷辰都是行动谨慎且富有自知之明的性格,然而此刻从脑海涌出的念头,却和以上两项特质扯不上一丁点关系。那堪称狂妄无知到极点的想法,让谷辰紧握双手,只觉得腹下如同着火般的变得滚烫,呼吸亦为之急促。
谷辰咬紧牙关,拼命把那不断退缩的念头给拽出来。
抑或是,成为斩杀恶龙的勇士,把姐妹自暴虐命运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