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叔恭谨地回答说:“夫人,两位少爷在六时三十分时已经出门了。”
“怎么不请他们留下来用餐呢?”刘仪假装生气地斥责,“真是的,那两个孩子,就这么不喜欢这里吗。
看似自言自语,眼神末端却一直观察着萧蓝的举动,若是他有一丝的不满,她便要把那两个包袱抛弃。这是她为人处世的一贯方法。
看着萧叔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表情,萧蓝厌恶地打断她的话,“算了。人都走了,还追究什麽。”
只要一抓住机会就要挑拨离间的妇人,当初的贤淑装得真像啊。萧蓝温文的面孔下想着,人真的都会变。亲爱的父亲,若是你看到当初一味讨好你的媳妇变成现在小心眼的女人,你会后悔让我娶她的决定吗?的爱起了嘴。
萧姨再次斟满一杯牛奶,雪白雪白浮动在玻璃杯。她已经习惯了被如此无情地对待,眼前男人的温情已被离去的赵沫兰一并带走,剩余的仅对云梦糖而显露。她根本连奢望的权力和资格都没有。
可是她只要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尽管如此,碍事的人她还是不能够容忍。玻璃杯里盛满的牛奶因她手的倾斜而倒落在她白皙的裙子上,锐利的眼神瞥了瞥稍稍低着头的梦糖,嘴角带动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阴险。
外面一片宁静。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那方菊的海洋,随风晃动着柔弱的身躯。花瓣有时被风吹落,在空中飘飘浮浮然后落到最终归属的地方。
梦看着窗外的花朵,微微地笑了。萧蓝看着她的表情,脸上忽然也明
亮了起来。这孩子,真喜欢菊花啊。他默念道,幸好当初种了白菊。一瞥眼,
看见梦的杯子里空空无物,便拿起倒牛奶的容器想要往那里斟满。
“叔叔,不用!”梦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我不喝牛奶的。”
被阻隔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未免感到尴尬,梦糖轻轻地拿住容器的把手
替换他,顺手地把萧雨的杯子倒满。然后转头对萧蓝微笑,“我只要一喝牛
奶就会吐,肠胃抵抗不了。”
萧蓝听着她的话忽而想起昨天的诊断——……活不过二十岁。二十二十,多么残酷的一个数字,如今她已十六岁,那不是只有四年可以生存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影,忽然觉得她虚幻得就像海上的泡沫,轻轻地会随风而逝。如此近距离可以看得见碰得着的人竟然仅剩余四年可以接触的时间,这是那么难以接受而又悲惨至极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颤抖。止不住的恐惧向他袭来。
梦糖放下手中的刀叉,疲倦地合了合眼皮,用手按摩眼睛两侧的太阳穴,缓解晕眩的感觉。最近的身体愈来愈差了,好像器官都在脱轨掉下几颗螺钉,不受大脑控制了,偶尔甚至还会感觉到头晕晕的,是昨天感冒的关系吗。
轻轻地摇晃头使脑袋的思绪变得清晰些,站起身来,与众人告别后,她便与萧雨一同离去。
直到众人都离开了位置,或去上学的或是去看电视,萧蓝他仍呆坐在那里机械地摇晃着他盛满牛奶的玻璃杯。
手不自禁地微颤,一滴牛奶飞溅在桌布上,浑浊不清的白色溶解在漂白里。此时,手机铃声忽而响了,他放下玻璃杯,木然地拿起手机接听。
“先生,是时候要回公司了,今天还有个会议不是吗?”司机恭谨的语气缓缓的说道,“需要把车子开进来吗?”
终于稍稍清醒了些,萧蓝回答他,“不用,我现在出去。”也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很厌恶公司,讨好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满满的,容不得他有一个稍微喘息的环境,“今天早上的行程全部取消。”
可是毕竟还是他必须要逗留的地域。
“是的,先生,我现在就通知江秘书。”司机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听筒里剩下对方结束对话的忙音。
就在他离开家以后,家里的电话响了,刘仪轻轻巧巧地拿起靠近耳朵。“一切都准备好了,夫人。”电话里一个男声说着,“今天就会动手。”
“不要让人怀疑到我,知道吗。”声音低沉地嘱咐过而脸带着微笑地盖了电话后,刘仪忽然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以后萧蓝就是我的,没有人可以跟我斗争,云梦糖,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和你妈妈一样该死!
在旁边经过的仆人们无一不稍稍舒展了紧绷的眉头,配合着夫人轻轻地扯着脸皮发出伪造的笑声。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为何而笑,也不知里头隐藏的恶毒。
他们只知道服从眼前的主人,如同一群生命微贱的蝼蚁。
外头的天很蓝,云很白,鸟儿也正欢笑地嬉闹着。
就像平常一样没有事情发生过。
Ten.
清晨的校园空无一人,绿中透黄的落叶遍布在校园的操场、教学楼甚至楼梯上,风哗哗地吹过来它们随之移动的时候发出的簌簌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太阳仍很薄弱地发出暗暗的光芒。天色是深褐色的。
就如同云梦糖的眼眸。那种总带着悲伤的颜色。
就这样从底部仰望整个苍穹,一望无际的视觉总让人心生畏惧——原来人是那么的微小且不足道。就在那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脑海浮现梦的脸庞。“你又何尝不是?”宇曦的嘴角不知何时抿起一丝笑意。“你是谁?”晨曦的脸又往下垂了垂,不让人直视他的眼睛。
“哥,你觉得云梦糖怎么样?”宇曦轻淡地忽而问出这样一句话。
“什麽怎么样?”林晨曦稍稍冷静过后,背转身子回应。有几缕头发微微地向上弯曲,像拱起了一处山丘。
林宇曦慢慢地说着,“她很特别不是吗?哥哥?”
晨曦侧了侧头,眉头微微蹙起,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