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去吧,有望月就好了。”
上弦从虞姒屋里退出来,沿着长廊走,剪不断的斜雨像女儿家永远绣不完的丝线,绕过檐廊,肆意挥洒在衣衫上,惹人愈加厌烦,她不自觉的将手握紧再握紧。
她回到自己屋里,合上所有门窗,隔绝掉所有讨人厌的雨丝。
下着雨的天,颜色昏暗,在紧闭门窗的屋内,更加寡淡得让人窒息,唯有放在床边,打开的匣子里,一叠剪裁精致的皮影戏人为其添上了几抹颜色。
上弦坐着,手搁在桌上,手里似乎攥着东西,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绕过那样东西,嵌进肉里,片刻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放开了攥紧的手。
是叶正雅送虞姒的那袋用锦缎裹着的瓷瓶。
她攥得太过用力,生生把锦缎抠出了一个孔。
她将瓷瓶近乎强迫地按颜色大小一个个按次序排列到桌上,濡湿的手心给人一种瓷瓶要从指间滑出去的错觉,正月里的日子,她在不停地出冷汗,手指的筋骨凸起,关节僵硬,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放置这些瓷瓶。
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上弦一遍遍看着,数着,怎么也想不明白。
望月的前一个主子是出嫁了的徐家大姑娘,因徐家大姑娘出嫁时,望月年纪小,爹娘不愿她远行,她便留了下来,成了虞姒身边的丫鬟。
徐家大姑娘是出了名的温柔和善,有珠玉在前,望月怎样也看不上虞姒。
姨母远在清修,两位表哥从不插手内宅事,虞姒身边最为亲近的就是她了。
她掌握了虞姒所有箱笼的钥匙,知道虞姒每一件东西的摆放位置,了解少女敏感心思每一点每一滴的所思所想。
她的美人偶啊……
每一个动作都是为她的心意而动,是她最为喜欢的作品。
可现在却出现了她意料之外的东西。
这些瓷瓶是从哪来的?树枝为什么会被折断?是谁进了院子?
不不不,这些从来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的美人偶怎么就对她说谎了呢?
上弦的手指从高到矮依次抚过瓷瓶,“碰”一声她推到了最高的瓷瓶,接着最高的瓷瓶碰倒了旁边的瓷瓶,一个个瓷瓶倒下去,各种香气混杂在了一起,可能是最后两个瓷瓶太小了,反而没有被推到。
她看着最后两个瓷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躁起来,她重新把瓷瓶扶起,归回原位,手腕仿佛载了千金之重,抖得厉害,瓷瓶里的液体、膏体混了她一手,她一次次把瓷瓶扶起,再一次次推到。
虞姒有什么好的?
一张脸罢了,谁稀罕!
所以她凭什么不用经历爱别离,凭什么不用体验忧悲恼,凭什么没有怨憎会,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