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关系不比从前,相互寒暄了两句便擦肩别过了。
齐桡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地上徐满正稍显驼背的背影,和枝桠上的一截衣袖,心头滋味难言。
徐家这一代,徐帷经商有道,徐盈年少有名,徐稚温婉宁静,徐盈若不性情大变,徐家势头该比如今更盛,他在官场上有徐盈相助定能更顺些。
想到这儿,齐桡心有遗憾的转回了身,他是个读书人,是戏文里唱的那个“负心多是读书人”的读书人。
他有野心,有抱负,他喜欢能将家中里外打理地妥帖舒适的妻子,但他更爱自己。
他少时遭父亲拖累,见识过了无数的温柔乡化作英雄冢,明白了一件事,女人太多太狠太烈,将易生事端。
他和徐芽儿多年无嗣,家里要往他的房里添个人,他是可有可无的,徐芽儿不肯也就罢了。
他还年轻,用不着早早地去生一个跟他一样的儿子,来把他老子的骨头渣子吞得都不剩。
小路多虫蚁,徐满正抬脚,让了一只巨大的虫子先行,齐桡的话在他脑子里一遍遍盘旋,他越想越不对劲。
芽儿这么喜欢折宁,没道理会在虫疫发生时不陪在他身边,但凡折宁在疫病发生前,露出一点想要接她回去的口风,芽儿就不会在疫病发生后安分呆在娘家。
徐满正走出小道,视线逐渐开阔,他两天没下山,越州城像是被人偷换了一样,路过他身边的人脸上皆是笑,笑得平和安定。
他仔细瞧了瞧,疫病没有被治好,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红疹。
徐满正逆人流而上,找到了人流分散开的源头,徐芽儿被人围在中央,她面前熬着一大锅药汤,她在分发着药丸和药汤。
见徐芽儿对患病人和善的笑,徐满正诧异地皱上了眉,徐家是商家,商人逐利,这话说的难听,却是事实,徐芽儿没有跟到齐桡身边,也没有躲进道观,不让她去人心难定的街上是徐家人的底线。
外面乱得很,万一受了伤就不好了。
徐芽儿送上一碗汤药,眼睛随意一瞟,瞟到了站在人群边缘,衣衫褴褛的徐满正,她对旁边的人微微笑了笑,把手里的碗递给了他,自己走到棚子里去了。
“二爷,跟我来。”
徐满正刚想去找徐芽儿,就有一个小厮在他身后道。
清风拂过,吹动了地上的水洼,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徐满正瞧着倒映在水洼里的他这副形容,心想,徐家人的认人功夫倒都是一绝。
徐芽儿让人打了一盆水,她拧干了帕子,送到了徐满正的眼下,他从小长得比别人高一截,站在人群中往往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现在站在妹妹面前,他似平白矮了一截般。
徐满正拿帕子抹了脸,搓下来一层灰,“什么时候回家?”
他不问徐芽儿为什么会在这儿,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徐芽儿在搓帕子撩起的水声中说道:“当然是跟哥哥一起回家呀。”
七年里,夜幕未临,徐二爷不回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