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鸡飞狗跳地过去,周老三觉着日子会继续这样向前走,走到他有一天再也说不动书,老神棍变成真瞎子的时候。
结果,虫疫来了,鸡飞狗跳的日子变成了鸡飞蛋打。
伴蓝施药的第一天,是老神棍的忌日,他时候到了,高烧烧得脸通红,他的头发天生黑中带黄,又常年不打理,鸡窝似的堆在头上,生了病,更衬得他的头发如稻草般的枯黄,和二黄活脱脱是一对兄弟。
他回光返照时,最后的眼神是落在他的狗身上的,他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世上唯有这条狗让他放心不下。
他躺在床上,听外面在谈论的伴蓝,在谈论的徐家,他的破屋子漏风,什么都挡不住。
“徐家…徐家是好人啊。”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他也曾是十六年前那场灾难的幸存者,接受了徐家的救助。
“哈,哈。”吃完饭的大黄狗吐着舌头,拿它的鼻尖去蹭周老三的手,失去了一个主人的它变得异常黏人。
周老三抽回浸在往事里的思绪,拿起喂狗的饭盆,拍拍狗脑袋,转了另一个方向走去。
“二黄,咱们回家喽。”
两队人背向而行,在短短交集之后,渐行渐远。
“你认识他吗,少去和不认识的人搭话,你哪一天真被拐子拐走,有你哭的。”
走到僻静无人处,虞姒又在听桑叶子的训了。
“知道了~”虞姒拖长了音去回答。
桑叶子今年十岁,她和王氏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占了她的大半辈子,依王氏的性子,万事是不会管的,外头晾着衣服下起了雨,她也只会跟着老天爷一起哭,是故桑叶子什么都要管,管天管地,小小年纪把自己管成了一个老妈子。
“女孩家啰哩啰嗦是要嫁不出去的。”虞姒说,她脾气好,不是很在意桑叶子贯彻到各方面的管束,被管得烦了,顶多像现在这样说上一句。
说书的周老三收摊回家喂狗了,换了一批戏杂耍的,越州街上不会留下空地。
“哎呀,那只猴子好聪明的。”
不过唠叨听久了,虞姒还是怕的,寻了个借口,一个错眼,她就钻到人群里去了。
桑叶子拉她…是不可能拉住的。
桑叶子认命了,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确保自己能看见虞姒。
她拿出了袖口里冷掉了的半个包子,站在路边吃了起来,等虞姒看够了,自己出来。
桑叶子吃饭很慢,常常是虞姒吃上两口,她一口还没嚼完,偏生她吃得又多,一顿饭真的吃下来她能吃上半个时辰。
桑叶子是个劳碌命,一天像是被人用小鞭子抽着的马,停不下来,吃饭算是她唯一能把脑子放空的休息时间了。
“桑叶子。”
“哎!”她吃得专心,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嘴快过思绪地应声道。
她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