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
路边溪河里的杂鱼尾巴一摇,划出道道水纹,徐满正一身缟素,轻装行简,在与桑叶子话别。
继老太太第一个离开,徐家二爷也要走了。
“走了。”徐满正把他背上的包袱扔到板车上,重复了桑叶子话的最后两个字,“多读书,少闹腾,好好呆着,多绣绣花,女孩家就别去劈柴挑水了。”
桑叶子没理他话中的揶揄,“你要去哪?不走水路吗?”
拉板车的骡子踢了一下蹄子,扬起了一阵尘土。
“不清楚,不走。”徐满正依次回答了她的两个问题,“走着看吧,走水路船家问去哪儿,答不上来,别好端端地耽误了船家做生意。”
桑叶子没有讲话,话别的话说这儿好像没什么可讲了,他们本来就说不上熟。
徐满正坐上驴车,蓦地说道:“抱歉。”
抱歉什么呢?对谁说抱歉呢?
桑叶子笑笑,“嗯,好好活着。”
徐满正扬鞭,骡车晃晃悠悠地启程了,一点没有越州少年郎鲜衣怒马的潇洒意气。
骡车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桑叶子转过身,打算打道回府,转身的刹那,余光中瞄到了一方衣袂。
是徐家大爷,徐帷。
这徐家啊,活得最清醒的是徐帷,最天真是徐盈,最凉薄是徐稚,各有各的为难。
因为活得太清醒,所以一力承担了所有苦痛,与谁都是淡如水的交情,来送个弟弟都要躲在角落里偷偷地送。
桑叶子无言笑开,她抬头看慢慢爬上她头顶的太阳,她要快些回去了,虞姒还在等她拿糖葫芦回去呢!
这头有人在沿小道浪迹,那边则有人要从水路离开。
今日是个宜出行的良辰吉日,齐桡的事办得快妥了,敲定今日跟朝廷中的人一起回京述职。
“女要俏,一身孝。”老话说的果真是不错的,徐芽儿一袭素服站在船头,齐桡想起了她穿大红嫁衣的模样。
齐桡回京述职,徐芽儿自不会多留,只是这般轻易的走了,显得当初她回来的像个笑话。
船要走了,徐芽儿回望通往徐家的路,哥哥同是今日走,不会来送她。
至于兄长……
徐芽儿侧身进了船舫,来不来送无所谓了,横竖她是他剥离不掉世上仅存的至亲血脉。
当年她无意间知晓了关于徐家二爷埋葬已久的陈年身世,她仍旧不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嫁给了她心中的少年郎。
她二哥,实在不适合骗人……
今日不过是无人送她,较之当年的心上数日的煎熬是远远不及的,她没什么好忧愁的。
她是个狠心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