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月其实是已经看穿了聂如是的话外音,她张嘴,却咳出一口浓稠到发黑的血,想来是积了有些时日了。
她慢慢道:“我等神明,岂会惧死?……”
说到一半,沈扶月先笑了,漠然应道:“好。”
是她自愿堕的魔,神明矜傲的架子她便也端不起来了。沈扶月挣扎着站起来,却又猛然跌坐回去。周围黑雾随着她动作乖巧的聚散,她便像是一下跌入寒潭深渊。
她曾说黑暗里滋生的情绪见不得光,可说是说,这番眼睁睁地看着光线跌入又消散,宛若钝刀给的温吞酷刑,鲜血是够了淋漓二字,那迟钝的冷疼却不够酣畅。
沈扶月闭目熬过晕眩之意,似乎在这短短几息之间找到了什么可以依仗的东西,足以让她以这半残身躯撑过之后漫长冰冷岁月。
足够她撑过之后,世人辱骂,再不见光的岁月。
几息之后她便甩开袖角,过长的裙摆随风而起,就在那时有金光破层云,泼洒在她脚侧,像是徘徊不去的游魂终于决定割舍去牵绊。
沈扶月调整好定位,侧眸看聂如是:“灵山可否权当我死了,当然,我也会把长生带走。”
“自然。”
沈扶月面前登时出现一道黑色的缝隙,随即黑雾浓重起来,消散时候人影连带着魔气都消失殆尽。
自始自终沈扶月都没有再多看秦祁一眼,就像是那里躺着的是一碗烈火,只消一眼就能烧去她强作的镇定,然后把她拉回到他眼前。
挫骨扬灰也心甘情愿。
聂如是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做了次恶人。此时收到消息的灵山长老依次赶来,血池之侧可谓是满目苍凉,现场非常明了,这位清风明月的天璇长老随口扯谎:“沈……沈扶月诛杀灵山叛徒广华,但命丧魔界之火,身死道消。”
不巧,第一个到达的正是天机。这位可谓是算尽天下事的长老无言,也不知道是看透了还是没看透,只是扶起秦祁,伸手在半空中顿了良久,抬手擦去他额心上落的一滴鲜红的血。
灵山高徒身死之事,第二日便传遍了大大小小的宗门。
第三日,他们就喜提大封印松动。
秦祁那时候还没醒,封印松动之时,云海涌动,瓢泼大雨几乎像是古书上的天劫,无数人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却见天边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的黑云。
那黑云像是一条愤怒的巨龙,张嘴闷雷阵阵。那雷生生打了一天,可那本来来势汹汹的雨却莫名其妙的止住了。
许多人莫名其妙,回头看大封印,大封印像是感觉到了自己懈怠了一样,一下子又坚固了不少。
这件事被归为灵界十大迷之一,那些乌云哪里来的大封印又是为何牢固了许多,谁也不知道。
至少秦祁混混沌沌的醒来之后,关于这件事就听了不下十个版本。
或猜想或异闻,怎么说的都有。他头疼欲裂,想起来自己昏迷前那个石头人依旧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闷响的样子,顿时头都炸了。
但倘若她在,这事估计她能说出来个一二三来,不必这般叽叽喳喳的。
他抬手挥了挥,看着眼前自己家活力充沛的小徒弟,心里有难得一阵欣慰。
他忙来忙去还不是为这俩小兔崽子操心?
曲然适时住口,给他倒来整杯的温水。秦祁喝完才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上,把杯子撂下,便觉得疑惑:“你师姐呢?她又在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