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彼此怎么逗趣玩笑,任谁也都是睡不消停的。无论这夜如何的长,注定都是个不眠夜。
裴子晗如是,萧萧菁菁亦如此。不过前者是前半夜孤苦后半夜疲惫,后者则是整夜都在担忧悬心。
以至于裴子晗早上醒来时,对于昨晚疲惫揪心的梦境也只说了一两句。只说是梦见了自家外公,哭了几次。又念着自家外公那句“我家丫头我不疼就没人疼了”,掉了几滴眼泪,便也算了。
终究是一个人的生活,其他人掺和不来的。
裴子晗栽在床上,心里想着昨晚梦里外公要她背的《孟子》,不由得出了神。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自家祖母最是个重男轻女的,离了轩哥儿这个孙子,就好似活不下去了一般。虽然投胎成女儿身不是自个儿的错,但没有在祖母面前露过头面,的确是自己的不是。谁又晓得祖母与自己不甚亲近,到底是因着自己女儿家的身子还是没什么光彩的模样?
“姑娘,轩哥儿差栖坞阁的不弃送了一培黄土过来,说是在边关带回来的礼物。”菁菁站在门外隔着门扬声说着,说到礼物二字还特意咬重了字眼。
“替我谢谢大哥哥的礼物,菁菁,送了不弃就把黄土拿进来吧。正巧最近屋子里的茉莉缺了些肥料,正好借大哥哥的黄土给它施点肥。”
“是,姑娘。”
不多时,菁菁推门进来,手里果然捧着一培黄土。裴子晗好奇凑近闻了闻,确有股子土腥味。
萧萧也凑上前来闻了闻:“大公子果然是个实在的,戍边虽然是苦了些,咱倒也没贪图他的什么礼物。哪用得着还抓了把黄土来送?”
裴子晗笑了笑,接过菁菁手里的黄土,一股脑的全都倒在茉莉花盆里:“我们萧萧才是那个最实在的,人家说是戍边的黄土你就信。试想想有哪儿家的公子哥儿要千里迢迢从戍边带三培黄土回家的?”
瞧着萧萧不明所以的表情裴子晗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头:“菁菁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没脑子的。黄土皇途,我的这位大哥哥啊,是告诉我们以后这个家的皇恩仕途,都得依靠着他一个人。即便他要指鹿为马一手遮天,即便老太太偏心偏到了西角门,咱们也只有忍着受着的份儿。”
“轩哥儿未免有点过了,即便他是裴府嫡亲的公子,也不该这么行事啊,”菁菁皱着眉头,“要是夫人还在,哪里还轮得着他做嫡子?”
“他这个嫡子和娘亲倒没什么关系。以老太太的心思,即便我娘亲还在,没法儿抬他生母做正妻,也定要把他养在正房屋里,千方百计要他变成嫡子的。”裴子晗吃了盏茶慢慢道,“不然就以咱们大夫人的能耐、老太太那种势力的,又怎么会让她一个市井小民坐镇家中当主母?”
“这么说晼姐儿也是靠着轩哥儿的福气了?”菁菁反问。
“哪里是什么福气,如今这世道,是福是祸哪一个又说得清楚呢?”裴子晗微微笑道,“若二姐姐不是嫡女,如今那烦心婚事的便是我了。可如今她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女,姐姐婚事还没找落,自然就没我这个做妹妹的什么事情了。”
萧萧许是想到了裴子晼昨日上午在栖坞阁那受气的样子,咯咯的笑道:“那就只能怪二姑娘福薄,受不起这嫡长女的身份喽。”
菁菁在一旁忙捂住萧萧的嘴,四处看看无人才肯放开手,一脸无可奈何的推开萧萧:“我的姑奶奶,您的这张嘴啊,什么时候能有个把门的啊?当真是怕了你了。”
裴子晗笑笑:“虽说临近年关,诸事繁忙。但倘若萧萧当真缺一个管事儿的,我自然看在她伺候我多年的份上,给她备份丰厚的嫁妆,为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