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俦寒盯着自家兄长那副心安理得的神情,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当日你只说了裴姑娘的身份,也没强调这是王家未来的主母,叔父怎么就会来得这么快?”
“你是怀疑……叔父?”
王俦寒点点头:“我早就怀疑他了。”
王子服表示无法理解:“你平日里都看不惯父亲,却一向和叔父走得很近啊。今日你同我说这话……我不信。”
王俦寒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扇子把玩着,此时听到王子服这话气得收了扇子,虚指着自己院儿内匾额的位置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这屋子起名叫破寒窑吗?”
王子服摇摇头:“保不齐又是从哪个戏文里摘出来的东西……你知道我素来看不下去书,这类东西我自然不清楚。要说快说!”
“这是北宋宰相吕蒙正的《破寒窑》。”
“不懂,”王子服无奈道,“我连吕蒙正是谁都不知道,能不能讲的再通俗一点?”
王俦寒冷哼:“你不需要知道吕蒙正是谁,因为《破寒窑》根本就不是吕蒙正写的。”
“那你刚才还说是吕蒙正的……”王子服后面却突然没了声音。
“对,没错,”王俦寒瞧着自家兄长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冷笑,“因为在世人眼中《破寒窑》就是吕蒙正写的。可惜杜撰的人文笔不好,空借了人家的一副好名声,却让明眼人一眼就瞧出了破绽。”
“你是说……父亲就是……”
王俦寒摆摆手,依旧没有继续自家兄长的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死活都不肯接手王家的大小事吗?”
“不是因为懒吗?”王子服此时已经被自己这个弟弟气得火冒三丈,“要说就赶紧说,少在这儿给我搞迂回战术!”
“因为这个家里的无数东西,都是说不清来历的,”王俦寒重新坐到了自家兄长的对面,“你知道为什么看到裴姑娘的第一眼我就对她非常在意吗?”
王子服冷哼,并不讲话。
王俦寒也不理会自家兄长那并不太好的脸色,继续说道:“因为她是师父说的世间少有玲珑心的女子,又天生长了一个好的头脑,所有的事情她只要是看上几眼就大体能猜个大概。所以,她当日在王家才会那般失态。你素来都说她是王家先祖知音,我想她大概是看到王家的结局了。”
王子服依旧转着自己手里的茶盏,没有说话。
“《破寒窑》就算是有千万句错,但还有一句算是说得不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如果当初没有姜芳那一切的事情,兴许现在你都未必会在这儿遇到裴家姑娘,人家裴家姑娘也犯不着为了当初的事情让长辈们心中产生的怜悯,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王俦寒盯着自家兄长越发沉寂的脸庞感慨:“你也不要说你自己有多么无辜,就包括我在内的王家所有嫡系旁支,又有哪一个是真的无辜呢?哪怕我们嘴里说着讨厌,哪怕心里觉得憋闷,可真到用得上王家资源的时候,我们又哪里放手过?既然享了这来路不明的财路,就该被这因果算计其中,不是吗?”
王子服有些呆傻的盯着手里的茶汤,即便是此时他已经停了手,可茶盏里的汤汁依旧还在自顾自的转着。他有些无措的盯着那茶汤,突然在心底涌出一股无力来。
是啊,究竟谁无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