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听到自己的母亲快死了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难过，就好像病重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连一句温柔的安抚自己话都没有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个漫漫的长夜里金朋就这样抱着那个已经挂断的电话，听着让他有针刺感的信号音，回想起了父亲来这里跟他过生日的细节。父亲在这里一直都吝啬自己的关切的语言，甚至连笑容都很少有。

最后金朋甚至在记忆中找到了父亲并不是跟妈妈在同一间房间里休息的细微末节，然后汹涌的记忆涌出来，父亲从来没有哄过妈妈，父母之间根本没有夫妻的样子。妈妈在父亲身边更像是平日里照顾他们起居的佣人，尊敬且保持距离。

回想起父亲看母亲的眼神，金朋甚至觉得里面似乎透着股厌恶。自己对于父亲也是敬畏多于亲近的，因为父亲每年来这里为他庆生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笑容都是极少的。尽管礼物是名贵的，父亲提供的物质是富裕的，但是他给予的关怀和照顾却是极少的，就连笑容像是施舍一般，少得可怜。

这些年妈妈都是用父亲是了不起的人，是有本事的人，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所以他的时间不能花在照顾家庭上。作为父亲的另一半以及他的孩子，就应该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去支持父亲做事业，不应该对他有更多的要求。所以金朋相信了，他一直都按照妈妈的要求做一个乖儿子。

可是再怎么样，都不应该对病重的妈妈不管不顾！就算再怎么特别的家庭，面对生死离别都不该是这样的态度。金朋很想知道，到底父亲和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能够让父亲对他们无情至此。她不是他的妻子吗？他不是他的儿子吗？

一夜未眠，金朋身心俱疲但还是坚持要去医院陪着自己的母亲。出门前，他听到了柳叔在讲电话，似乎是在被训斥柳叔在恭敬地道歉。之后柳叔就要求跟他一起去医院，上车之后柳叔跟金鹏说，会找专家给他的妈妈治病。金朋就知道，那通训斥的电话是父亲打来的。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专家都还没有来打医院，金朋的母亲就离开人世了。

金朋陪在虚弱的母亲身边，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虚弱无声地喊着父亲的名字。最后母亲似乎看到了幻觉，把手伸向了一个无人的方向喊着父亲的名字，但是她的手始终没有触摸到她期盼的人，最后手从空中落下离开了人世。

金朋只听见了母亲在喊父亲的名字，看到她临终前从闭着的眼睛流出的眼泪，却没有听见母亲最后说出的那三个字：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