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傅每月工资加奖金6000起步,可他抽着五六块钱的廉价烟。同样姓杨,铆工组杨师傅却抽着十块的银钻,重点是他开钱不比周国强多多少。
两人最大区别是家庭环境,焊工杨师傅一个儿子,铆工杨师傅一个女儿,前者需要存钱给孩子娶媳妇,后者则没有这一负担。
杨师傅猛嘬几口,眯眼笑着再次开口“你来的晚不知道,前年刚开始干风电塔筒时,最难焊的基础环就是我第一个上手的。”
“那时候厂子还摸不清具体价钱,说实话给的很多,可到了第二年,想喝汤的焊工越来越多,有了一定经验,价钱也就降了。本来说好的价,后来又反悔,到现在厂子还欠我十几个基础环的钱没结算,估计结的时候能拿一半就不错了。”
“也是没辙,后来回车间不干塔筒了,咱们车间的氩弧焊活,除了我也就小飞能拿起来,他是二铆的人,可为了赚钱,去了一铆焊筒子。”
“眼前这活,我不干也得干,想不挣都难,以前年轻不觉得,可一过五十,浑身是病,老了干不动了。”
“按说干电焊,属于特殊工种,53岁办个内退,就能回去享几天福。可如今没人能撑起来,厂子也不放手,我也只能指望小吕了,等明年他出徒,我的任务就算完成,55也差不多。”
杨师傅的独白,周国强一阵心酸,若20岁入厂,杨师傅也干了35年,35年包含了太多太多,是青春、是日复一日、是重复、是麻木、是默默无闻的贡献者,更是二分之一的人生……
二分之一这个词在周国强看来并不拖沓,据他耳闻,许多退休的师傅,也就能享个十来年清福,甚至有些师傅,第一年退休,第二年就走了。
工厂车间设备落后,条件太差。每日与烟气粉尘为伴,得职业病早已成为不用明言的秘密。
若不是仗着医疗条件水平的提升,医保的比例报销普及,平均寿命会更低。
“杨师傅,小飞也是您徒弟吗?”
周国强不想继续退休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随口一问。
“嗯,他是我带过最具灵性的徒弟,上手快脑子活,跟你师父差不多大。等有机会你多和他接触接触,人品很不错,如今水平不在我之下。”
周国强没想到杨师傅口中的小飞如此之强,可谓高手级别存在,他也暗暗记住了这号人物。
“我觉得小吕也挺不错,脑子够用,就是先天条件差了点,嘿嘿。”
“嗯,他手有点笨,看他蹲着我都觉得累的慌,慢慢就好了。其实你条件比他好的多,脑子也灵,真不知道车间怎么就把你分铆工组了……”
杨师傅惜才溢于言表,他愿意主动教周国强,很大程度上就是来源于此。
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师傅,能有啥坏心眼,无非是不想断了传承,能多教一个算一个,他周国强命好,赶上了。
“我,也就那样吧。来时我也挺纳闷,可车间主任安排了,我也只能服从命令。”
周国强不好意思挠挠头。
“其实在哪都一样,只要想学本事,多花点时间,对自己够狠够严格,就没有学不会的技术。”
活没干多少,天是没少聊。好在组里面就这点活,每天点对多少也没具体要求,十道口没人说你少,二十道也没人夸赞多。
主要原因是主管材还没配齐,准备阶段的小活,用不了几天就能磨出来。
一下午的时间,周国强几乎都在杨师傅身边打杂学艺,铆工组没啥事,其余师傅都离岗串门去了。
这一下午他没白看,不仅研究透了杨师傅的焊接手法,同时也学会了氩弧焊管道的一系列步骤,从打底到盖面,所用电流、气压、角度、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