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南梦悠悠转醒时,已是两日之后,因为没有惊动司家众人,所以南梦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宴辰泽满脸的担忧之色。
“楚楚说你今日会醒,还真没说错!怎么样?经脉处还疼吗?”
南梦只觉得舌干口燥,脑袋昏沉,胸口闷痛,难受的拧了拧眉,本能的吐出了一个字:“水。”
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南梦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飘在云层里似的,无力而苍白。
宴辰泽心下一紧,立马起身倒了杯来,轻轻扶着南梦躺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喂了过去。
一碗清水下肚,南梦整个人舒爽了许多,这才回复了些力气,缓缓抬头看向宴辰泽,一时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宴尚书肯放你出来了?!”
前两日她可没少听说兵部尚书家公子因玩劣成性被罚禁足的事呢!
这说法自然是因为宴辰泽随着南梦下江南之事不好被人拆穿,负伤回家后,宴老尚书又不忍儿子再去奔波劳累,于是对外借口禁足好让宴辰泽在府中养伤。
只是这才半个多月,宴尚书就舍得放儿子出来了?!
果不其然,宴辰泽听罢,讪讪一笑,道:“我偷跑出来的!听淼淼姑娘说你伤情又加重了,我不太放心,所以就跑了出来,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没事了。”
南梦看着他,鼻头不有微酸,撇了撇嘴道,低声道:“那你自己呢?伤好些了吗?”
“早没事了,我伤得又不重。”
南梦微微低头想了一想,继而张开手来,道:“给我看看脉。”
宴辰泽不禁一笑,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查脉一样,将手腕递了过去。
宴辰泽没有骗她,的确是好了个十之八九。
南梦缓缓收回手掌,对他撅嘴一笑:“还不错,没有骗我……”
“咕咕……”
两人霎然一愣,相视之间,同时看了眼南梦的肚子,南梦不由一窘,笑了笑道:“我饿了……”
宴辰泽不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宠溺着回应了过去道:“初念和楚楚想必是熬着粥的,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说罢,宴辰泽便起身朝屋外走去,衣袖却在抬步的刹那被南梦给抓住了,不由回过头来疑惑的看向她。
只见南梦正鼓着小嘴,亮着两只眼睛,娇滴滴的看着他:“我想去未央楼吃大厨做的菜。”
宴辰泽陡然一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南梦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小女孩的情态。
这四年多来,熬于江湖商道,官场沉浮,见惯了南梦的心思深沉,处世圆滑,狠厉多变,宴辰泽竟一时忘了,如今南梦也才只是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啊……
小姑娘家,本该就是如此的。
不知为什么,见着南梦这般撒娇的情态,宴辰泽心头的苦涩却远比开心要多些。
“好,不过不能吃太过油腻辛辣的,你身体还没恢复呢!”宴辰泽柔声对她笑道。
南梦旋即点了一点头:“嗯。”
宴辰泽宠溺的笑了一笑,转身抚下了她的手道:“那我去叫初念进来替你更衣,梳洗之后,咱们就去未央楼。”
南梦又点了点头,很是乖巧的目送他离开了房间。
而就在他转身带拢屋门的刹那,南梦脸上的微笑却逐渐退了下去。
如此人世走上两遭,她的心智早已异于常人,若说凭借着在现代二三十年的生活阅历,她知道了什么叫做稳重世故,物竞天择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的二十年,则告诉了她什么叫做人心叵测,命如草芥。
这般经历,她又如何能真正的活得像表面那般肆意洒脱,没心没肺?!
只是,她也是会累的……久了之后,她也想着,有一天能像个小姑娘一样,躲在某个臂湾之下撒娇任性,任外面天塌地崩,都不去理会。
初来京都时,她以为父亲会是这个人,直到她的主司之职被提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来,她以为老师会是这个人,直到沽君子和王君这两只大手将她推向政权中心……
再后来,她傻到认为沽君子会是这个人,直到江南一行,她发现了他的可怕……
现在,似乎除了姨之外,她好像可以尝试着将宴辰泽当成那个人。
无需权势,无关倚靠,只是依赖。
就像,夫妻那样。
从西城到东城未央楼的路有些远,所以等到南梦带着初念和楚楚和宴辰泽上了同一辆马车驶至时,天色已然将近黄昏。
正是晚霞最美的时候。
阁楼的雅室中只有两个人,楚楚被打发了去找羽绾,初念在房门外候着,整个屋子里,除了两旁的花瓶围幔,就剩宴辰泽和依偎在他怀中望着夕阳发呆的南梦了。
耳朵里听着宴辰泽讲述着这一年多来京都城发生的事,以及他们一直在调查的事。
“夜影门的人太过飘忽不定,江湖上查不到他们的行踪,还有那枚暗镖,我们也只是猜测出自夜影门,并不能确定,而且清明殿对这个暗镖的调查很隐秘,我们在殿里的人打探不到消息。”
南梦眼神一时深邃了起来,不由陷入沉思。
这个暗镖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宴辰泽在常州丰城救下之桃时,有人用此暗镖杀了民乱案的人证,第二次是之桃在大理寺遇刺,暗镖被刺客不甚遗落,第三次,是言家雨夜的那场厮杀。
南梦记得清楚,当场厮杀是重顶峰联合夜影门所做,然而言家主当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实力,所以落了个惨败的地步。
当时,那群来自重顶峰和夜影门的黑衣刺客,就落下了这枚暗镖。
然而,这只是猜测。
暗镖出现的前两次是为了保吏部,阻止三司会审常州和冀州的民乱一案,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言家雨夜,为了杀她……
但是这并不能排除暗镖出自重顶峰的可能性,只是以重顶峰的做事风格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
“你觉得是谁?”
南梦静静的躺在宴辰泽怀中,眼神似有似无的浮上一层冷意,但话到口边却是轻飘飘的,似乎还带一丝玩味。
宴辰泽不由勾嘴笑了起来:“其实无论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嗯……其实比起一个个将他们打下去,我会更乐意看他们自相残杀。”
宴辰泽心下一动,低头看了看怀中女子,顿时笑得更深邃了,扬声道:“所以,你也不帮太子了?”
“为何要帮,一直都是他欠着我人情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