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伤是瞧不出来的。”郡王妃对安然道:“小小年纪,可不能因此落了病根子。”
安然无法,只好乖乖的点头。
“这孩子也太实心眼儿了,不舒服该跟你姐姐说,好生歇着才是。”郡王妃疼惜的道:“不必强撑着过来。”
她真的没事呀……安然欲哭无泪。只能说那位平远侯实在是厉害,及时拉住了缰绳,让她幸免于难。
六道关切的目光送了过来,安然只得温顺的服从。
平远侯陆明修。
听到这六个字,安然心中不由一动,想起了那触感粗粝的大手,她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有种很安心的感觉。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怕人,却是个好人吧!
在那种情况下,即便再自信骑术过人,去试图制伏一匹发狂的马,还是要冒着很大风险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平远侯如今可以说位高权重,实在太难得了。
安然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觉得平远侯是为了她才去的。事急从权,恐怕平远侯并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他却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无论是车里的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他都会救的。不知为何,只是第二回见面而已,她却莫名的笃定。
安然默默的想着,话本子里威风凛凛的大英雄,应该就是这幅模样吧!
******
云诜去安排请太医的事,三娘便带着九娘回去了。
一路上,三娘忍不住又数落了安然几句。无非都是她怎么胆大包天,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云云,安然只能乖巧的连连认错。
“三姐,别告诉祖母和母亲好不好?”安然眼巴巴的看着三娘,她放软了声音道:“既然我平安无事,不该让长辈再为我操心啊!反正我已经嘱咐了她们,回去后只说马车跟别人碰着了,我人没事,只是马车坏了。”
三娘横眉竖目,她奇道:“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想着就地给瞒了?”
安然嘿嘿的笑了几声,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三娘却不同意。
“这事我可以说的缓和点,事情还是要如实告诉祖母她们。”三娘提点她道:“里头有两家的事呢,你就别管了。”
安然无法,索性破罐破摔了。反正毅郡王府的人都知道了,也不差一个南安侯府。
从郡王妃处回来的云诜,把事情吩咐给小厮,自己转身便去了李氏院中。
东哥儿还小,一日里绝大所属时候都在睡。李氏便靠在东哥儿小床的软榻旁,拿着针线做绣活。
听到小丫鬟报信儿云诜往自己院子里来了,李氏心中暗喜,还以为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世子果然发现是安三娘和安九娘在捣鬼,到时候她再挑拨上两句……
起码有得有些时日,世子都不会再登三娘的院门了!
故此李氏便拿着起绣绷子,拈着针,正在大红的锦缎上绣一尾锦鲤。那锦鲤活灵活现的,看起来要花不少功夫。
“在做什么?”云诜没让人通传,自己撩了帘子进来。见东哥儿也在,他纵然是满腔怒气,也只得压低了声音。
正在状似专心做绣活的李氏,仿佛才察觉到云诜进来似的。她忙抬起头,眼中俱是欢喜。“爷,您来了!”
虽说云诜的脸色不好看,李氏却并不怕,她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笑吟吟的把手中的绣绷子递到云诜眼前,道:“妾想给东哥儿做个肚兜。”
原本李氏说这话,是想让云诜更怜惜她。她就是要云诜看看,她在后院中,三娘并不照拂她,她还没出月子,想要给哥儿添件鲜亮的衣裳,还要自己亲自动手。
既然云诜已经生了三娘的气,她不妨再添把火。
这一回李氏却猜错了。
“奶娘在何处?把东哥儿抱走。”云诜沉了脸,扬声把奶娘叫了进来。
见云诜如此不加辞色,李氏突然有些心慌。她不由道:“爷,哥儿这才睡稳当了,此时挪他恐怕不好……”
每次知道把东哥儿搬出来说事,云诜都会妥协,可这一回云诜却没有,他坚持让奶娘进来把东哥抱走。
原本信心满满的李氏,终于开始慌了。
“九娘在外头伤了的事,连三娘都知道的不甚明白,你倒是猜测得如亲眼见了一般,未免也太准了。”云诜一双眼睛里像是藏了冰,瞧了便让人心生寒意。
李氏勉强笑道:“妾不过是听您说时,觉得担心罢了。妾曾在夫人处见过九姑娘,和九姑娘还算投缘,关心九姑娘才问一句的。”
“您知道的,妾从来没出过这小院儿。听到些消息,不免担心,若是有问错了的,世子爷您直管罚我便是!”
云诜直直的看着李氏,没有说话。
李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脸上却不得不扯出一抹笑来应付。
“惊马会把人摔成重伤,也是你提醒我的罢!”云诜未曾移开目光,冷冷的看着李氏。“若是没有伤,便不是在惊马所拉的车上。”
李氏终于猜出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只怕是云诜核实过了,安九娘真的遇上了惊马的事,且还没怎么受伤!否则云诜不会来找她兴师问罪,还是如此疾言厉色。
李氏暗道不好,只能强行辩解道:“妾只是想起曾经的见闻,担心九姑娘罢了!”她把心一横,哭诉道:“妾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您告诉我九姑娘受伤了,妾才知道的。”
“您可以去庄子上打听,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件事!”李氏哭得梨花带雨,她拿着帕子,不断的擦泪道:“如果妾说的有半句假话,妾就不得好死——”
云诜这才收回了目光。
正在李氏要松一口气时,云诜又突然道:“我知道三娘作为主母不够宽怀大度,可她也绝非搬弄是非之人。”
“你是东哥儿的生母,母妃也答应抬了你做贵妾,等到东哥儿满月宴时,便对外说了。”
李氏听完,脸上没见喜色。
她看到,云诜脸上往日的温柔没了,看向她的眼神中到底还是存了怀疑。
“爷,您还是不相信妾身吗?”李氏急了,她哭道:“若是妾身有异心,不单妾身不得好死,就连东哥儿都——”
“闭嘴!”云诜冷了脸,呵斥了李氏一声。“这话也是能混说的?”
见云诜肯对她发火,李氏暗自松了口气。
“你只安心照顾好东哥儿便是,旁的事,不用你操心。”云诜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的走了。
李氏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坐在软榻上,她发狠似的把绣绷子丢在地上,狠狠的捶了下几下软榻。
她竟料错了这一局,让三娘跟九娘赢了这一回!
世子定会认为是她故意挑拨的是非……
是她太大意了。
李氏暗暗在心中发誓,她一定得扳回这一局,挽回世子对她的怜惜。
******
果然不多时胡太医便到了。
给安然诊治过后,胡太医只说她受了些惊吓,并没有伤到内脏。他给安然留下了几罐外用的药膏,开了几幅安神的药。
云诜亲自把胡太医送了出去。
三娘把方子拿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便吩咐银屏让小丫鬟去抓了药到小厨房煎好送过来。
“三姐,你看我像受了惊吓的吗?”安然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三娘看。
三娘点点头。
“不是像,就是!”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安然的额头,佯怒道:“前些日子看你很是老成持重的,怎么最近越发像个孩子了?”
安然笑嘻嘻的从三娘身旁站起来。
“我受伤了,要回去歇着。”安然理直气壮的对三娘道:“姐姐若是有事,明天再念我好了。”
说完,她就逃也似地出了正房。
“这孩子!”三娘气笑了,“我竟不知道她这么顽皮。”
画屏在一旁笑着劝道:“九姑娘本来就是个孩子,她跟您亲,这才跟您撒娇呢!”
三娘笑着点点头。
“药和晚饭都给九娘送到房里去,你看着她把药喝完再回来。”三娘嘱咐道:“再捡着九娘爱吃的点心、蜜饯给她做几样送过去,让青杏她们看着点,不许她多吃。”
画屏都一一答应下来,三娘这才让她出去。
已经回到东厢房的安然,屏退了一众服侍的人,自己靠在大迎枕上歇着。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她要做三娘妹妹,而不是世子的妾。而做妹妹,就要有做妹妹的样子。撒撒娇,幼稚点,这样才能让三娘卸下心防。
成熟稳重,乖巧懂事……这些都过犹不及。
若是心思太深,纵然是帮着三娘,也未免不会让三娘觉得,她真的是奔着贵妾的位置来的。
安然重重的叹了口气,找个机会,把这些都跟三娘说清楚才好。
到底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