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洛月阁的门,安然和三娘相视一笑。
“李氏惯是会装柔软、扮可怜,镇日里都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三娘解恨的道:“今日也让她在这上头栽一回!”
安然笑着附和道:“姐姐,您本就是主母,这后院都在您手上攥着呢,还愁她们翻腾出什么大浪来?到头来她再矫情,也只能落得不敬主母的名声。”
三娘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见她似乎燃起了斗志,安然在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暗警惕着。
李氏之所以连续两次都失手,无非是没把三娘看在眼里。李氏曾经在毅郡王府、世子的后院生活过几个月,想来她很有信心,能把握住三娘的性子,知道怎么拿捏住三娘。
曾经三娘和云诜夫妻恩爱,三娘决计称不上贤惠大度,否则这些年她无所出,云诜房里也没添人。在她爬了世子的床那一日,她也见识了三娘歇斯底里的闹,张扬又有些跋扈的性格,实在跟三娘世子妃的身份不符。
这便让李氏觉得有机可乘。
比如今日,恐怕李氏也没想着要闹出多大事来。不过是昨日世子和三娘和好了,李氏气不过,她想让三娘在世子心里的形象继续恶化下去。别的陷害倒还说不上。
然而经过这两回连续碰壁,恐怕李氏往后也不敢大意了。
李氏既然能在外头忍了几个月,快临盆才回了郡王府,她也是个厉害的,只不过轻敌了而已。
怕是往后李氏会更谨慎、小心的行事。
“九娘,你是怎么想到要李氏抄书的?”三娘突然问道。
今日既让李氏在云诜面前没脸,又跪在自己跟前俯首听命、苦苦求饶,三娘觉得痛快。换了往日,都是李氏装可怜,先求饶认错,可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还有抄书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妙了,凭着一点,就能把李氏牢牢困住。既罚了她,别人还说不出什么来。
安然一怔,随即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神色来。她有些期期艾艾的道:“……我书念得不好,那会儿还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念书更苦恼的事吗?所以,情急之下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三娘,道:“姐姐,我那么说没什么不妥罢?”
三娘莞尔。
“岂止是没有,简直是太妥当了!”三娘欣慰的看着安然,笑道:“这回那李氏可不能再出来作妖了。”
安然也笑着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回到了正院,俱是觉得神清气爽。
“你和云芳她们把衣裳都定好了吗?”三娘想起了安然上午的去向,问道:“快些定了,这几日要人紧着给你们做出来。”
安然半开玩笑道:“就叫针线师傅过去,帮着参详参详,我们四个都挑花眼了。”
三娘此时心情正好,她爽朗的道:“若是喜欢,多做几套也无妨。”
安然忙摆手道:“今年我已经做了不少衣裳了,两三年都尽够穿啦。若是我有喜欢的样式,自然会央了姐姐帮我做。”
见她执意不肯,三娘这才罢休。
午饭是安然和三娘在一处用的,吃过午饭,安然就想溜回去。
“等等,把药喝了再走。”三娘叫住了试图逃脱喝药的安然,她清了清嗓子道:“别老想着糊弄我。”
安然鼓了鼓脸颊,白嫩嫩的脸皱成了一只小笼包。
“姐姐,您怎么还记得呀!”安然无奈,接过了画屏笑吟吟递上来的甜白瓷碗,干脆痛快的一饮而尽。
画屏忙递上了清水给她漱口,又拿出了一罐子蜜饯来。
“蜜饯也不许多吃。”三娘嘱咐道:“每次喝完药,吃两块就罢了。”
安然苦着脸答应下来。
好容易三娘才把她放回去睡午觉,安然回到了东厢房,散了头发、换好了衣裳,却有些睡不着了。
李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经过此事后,需要对她更加提防。
好在今天之后,三娘应该会有所改变吧!希望她能就此醒悟过来,重新笼络住世子,把李氏、还有那两个通房牢牢的控制在她手中。
她是毅郡王世子的原配嫡妻,身份尊贵,岂能反被那些人制住?
还有就是三娘要快些生下嫡子,才是立身之本。
安然盯着雨过天青色的帐顶,默默的为三娘筹划着。等到三娘彻底立足郡王府之时,也就是她能离开的时候。
到了那时,她还可以请三娘帮她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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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李氏的明争暗斗中终于占了一回上风的三娘,即便是给东哥儿准备满月宴,心情也是大好。
原来安然怕她心里还别扭着,干脆多劝了她两句。
“三姐,您说这会儿把人们聚到一起,总是要有个由头的。”安然状似无意的道:“就比如说什么春宴、冬天赏梅花、春天赏牡丹芍药等等的赏花宴,实际上呢,真的仅仅是为了赏花、踏青吗?”
安然歪着头,有些困惑的道:“就说赏花宴罢,我怎么总觉着赏花就是个由头呢,最重要的还是把人请过来聚一聚罢!”
三娘一时间没猜到安然的意思,她便只直觉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就是这些宴席让各家相互走动起来,通家之好加深感情,不熟的人若是有心也能拉近关系。”
“若是这样,宴席的由头便不重要了。”安然看着三娘,笑道:“凡是宴席,无非是把等闲不常见的都聚到一起罢了。”
三娘听着,突然觉出一丝异样来。
没错,虽说是东哥儿的满月宴,可是把这些人请来,并不只是为了东哥儿,也是世家间的正常走动。
“说是赏花宴,却也没见谁家去了,只是赏花的。”安然嘟囔了一句。
三娘不由眼前一亮。
满月宴把京中和毅郡王府交好的贵妇们聚到一起,身份越是贵重的人,可能越不屑于谈论起庶子来的。贵妇们若是说起育儿经,可那说得大多都是嫡子的事,庶子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三娘的目光不由落到了窗外的莲池上。
虽说是庶子的满月宴,她偏要请些身份贵重的命妇来做客。这样一来,目的便不仅仅是给庶子办满月宴了。
而且最近需要王妃操心的,还有云兰、云芳等人的婚事……
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去跟王妃提上一提。
看着三娘眼中的光彩大盛,安然便知道她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了。
“三姐,我看东哥儿身边的两个奶娘有些问题。”安然又道:“您去郡王妃处要过人了吗?”
三娘闻言,颇有些难堪的摇了摇头。
“是我没上心。”三娘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当时我正气恼着,哪里会管这些。这两个人我听云诜说,仿佛是在外头就找好了的,李氏很信任她们。”
见安然还是满脸困惑,三娘又细细的解释道:“当初李氏装得与世无争,只说要把孩子生在外头也不在乎,故此才提前早早的找好了奶娘……”
这会儿安然才明白过来。
满月宴那一日,三娘少不得要把东哥儿抱出去给人看,若是两个奶娘在那时突然发难,众目睽睽之下,难免会让三娘百口莫辩、背上恶名,难以洗脱。
“依我看,您还去把这些顾虑都跟郡王妃说了,请郡王妃赐下两个经验老道的妈妈去照顾东哥儿。”安然对三娘道:“李氏便是想再利用东哥儿作妖,也要掂量掂量身边的两个耳报神。”
三娘凝神想了想,痛快的答应下来。
安然去了绣锦院找云芳姐妹,三娘则是去了郡王妃处。
很不巧等她到了绣锦院,只有云芳在,云兰和云蕊都没在。
“蕊娘去韩侧妃处了,四姐被李侧妃叫走,仿佛是帮着绣件衣裳还是做点什么活计。”云芳解释道:“不多时就能回来的。”
安然心中一动。
这段时间她怎么就把李侧妃忽略了。李侧妃跟李氏沾亲,当初李氏也是借着李侧妃的关系才进了郡王府的。李侧妃自己没有儿女,她比毅郡王年轻不少,等到毅郡王百年之后、云诜袭了郡王位时,李侧妃将如何自处?
而如今,算是她侄女的李氏生下了庶长子,世子妃三娘还无所出,东哥儿将更加受到重视。
李侧妃难道会什么都不做?
安然想起她曾见过的李侧妃,看起来不过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妇,和和气气的,说话都是先带着三分笑意。三娘对她态度恶略,她竟也能视而不见的包容下来,简直让人挑剔不出错处来。
这样的人才可怕。
“兰姐姐的针线肯定特别好。”安然不无羡慕的道:“我就笨手笨脚的,在家中的姐姐妹妹里,我的针线是最差的。”
云芳点点头,道:“四姐的针线也是我们姐妹里最好的,母妃还夸过她呢!四姐又是好说话的,即便寻常侧妃们有什么绣活想让她帮着做,四姐也没有推辞的。”
安然闻言不由在心中暗笑。
这话岂不就是说云兰去刻意讨好得宠的侧妃?
可这也不对啊,安然有些奇怪。断没有跳过王妃、去讨好侧妃的道理啊,以云兰的聪慧,会想不到这一层?是她太急切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在?
“好了,难得你来一回,帮我挑挑陪衣裳的首饰。”云芳拉着安然进了她的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