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却是让安然心头猛的一跳。
嘉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她?
安然顿时想起了嘉娘对替她筹备嫁妆的事非常感兴趣,云阳郡主为了哄嘉娘高兴,便也一次次往添妆的单子上加东西。
“嘉娘……”安然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她轻轻的拍着嘉娘的背,柔声道:“姐姐知道立即让你便接受、融入他们很难,可郡主夫妇是真的疼爱你,总有一日,你会跟他们成为真正的家人。”
“还有以后断不可这么做了。”安然轻声道:“荣华富贵是享用不尽的,知足常乐就好。姐姐感激你的好意,只是这么做终究有些不妥。”
嘉娘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姐姐。”
这一日等到哄着嘉娘午睡下,安然犹豫了片刻,还是去找了云阳郡主。若是往后因为这些事她们母女间有了隔阂,那就是她的过失了。
当安然半吞半吐的说了来意时,云阳郡主却是爽利的笑了笑。
“小孩子的心思,我还会看不出来吗?”她摆了摆手,表示不在乎。“嘉娘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我心里高兴着呢,那些东西本也该给你。我也没拿谎话骗你,我只拿你当嘉娘的亲姐姐看。”
“我也知道,那会儿她叫夫君和我的两声爹、娘都是真心的。”云阳郡主叹了口气,道:“可若是把养了她五年的爹娘都忘了,这才是令人心寒呢。”
安然在心中暗中松了口气,她忙道:“这也正是嘉娘的好处,又善良又心软,却只是嘴硬。”
云阳郡主笑着点了点头。
“嘉娘又你这样的姐姐,也是她的福气。”云阳郡主见安然急急忙忙的过来,生怕她们母女间产生嫌隙,不由心中感动。“你也是个好孩子。”
安然没想到竟还得到了云阳郡主的夸奖,不由面上泛红。
“嘉娘、恒哥儿、怡姐儿都还小,后日少不得要你帮我招待客人。”云阳郡主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
安然心中微动。
之前让她跟着帮忙筹划,是在栽培她、教导她,而当日让她以主人的姿态帮着招呼来宾,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抬举她的地位,承认她跟云阳郡主府的密切关系。
谭尚书是今上信赖的肱骨之臣,云阳郡主是皇后娘娘的情同姐妹的闺中密友,被这样的人抬举当成亲戚走动,即便她是未来平远侯夫人的身份,也着实难得。
这样的好意不是钱物可以衡量的,安然心念电转间,见云阳郡主还在看着她,忙点头应了下来。
她并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好生报答云阳郡主的提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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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怡姐儿提到了安然的猫,吵着想要看,云阳郡主索性派人去了南安侯府拜访,顺便把安然的猫带过来。
嘉娘既是跟云阳郡主夫妇相认,她的院子也早就准备妥当,即刻就能住进去的。只是云阳郡主有意在众人面前抬举安然,便让她住下帮着筹办宴席,招待来宾。
安然已经近半个月没有回过侯府,礼节上也确实该去拜访。
这日下午,云阳郡主就让人去了南安侯府,带着各色礼品去给太夫人、赵氏请安。
“给太夫人、夫人请安!”来人是云阳郡主身边的管事妈妈张氏,她被请到了荣安堂说话,行礼后便被赐了座。“我们郡主说了,把贵府的九姑娘留在府中十数天,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赵氏笑道:“九娘能入了郡主的眼,是她的福气。倒是九娘去府上叨扰了这些日子,我们才心里难安。”
“我们大姑娘跟贵府的九姑娘甚是投缘,情同姐妹。”张妈妈笑道:“说句僭越的,若不是碍着平远侯那儿,我们郡主想认九姑娘做干女儿的。”
赵氏还犹自有些不解,太夫人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郡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太夫人也忍俊道:“年纪确实有些不适宜。”
赵氏这才回过神来,原是说平远侯跟云阳郡主差的岁数不多,跟着安然叫干娘有些不妥当。
张妈妈来时,云阳郡主曾好生嘱咐她一番,务必要把安然在她们府上是如何被抬举、重视的都说出来。云阳郡主心中清楚,只怕太夫人赵氏对安然的亲情都有限,由此便更要抬举安然,让她们高看安然。
“郡主喜欢九姑娘,这一会要操办宴席,也是让九姑娘帮着筹划。”张妈妈忽然住了声,又笑道:“我本不该说的,让九姑娘在郡主身边被使唤,倒没得让太夫人、夫人担心。”
不单是赵氏,就连太夫人听了也是微微感到讶异,云阳郡主竟对安然如此关爱。原本她们以为,云阳郡主为了感谢安然,各色谢礼是少不了的,没想到竟亲自栽培安然。
“您也知道,我们府上的两个姐儿和一个哥儿年纪都小,那日少不得让九姑娘帮着照看,待客的。”张妈妈似乎没看到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带了些歉然的笑道:“故此我们郡主此刻还没放人,只让我来赔罪。”
当日这番话就传到了六娘三个耳中。
十娘犹自还好,六娘和七娘心中嫉妒极了。安九被赐婚平远侯还不算,竟还得到了云阳郡主的提携。
七娘自然是发了一通脾气,抱怨了两声,也没太放在心上。六娘回了屋子后,却是一个人沉默了许久。
她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运气让人帮着筹划了。
所有希望,只能寄托在后日的宴席,她的计划能顺利进行。
希望老天开眼,让她能得偿所愿!
六娘心浮气躁读不进书,才想要抄经静静心,却见刘妈妈打了帘子进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满是期待的看着刘妈妈。
刘妈妈把一张小纸条交到了她的手上。
六娘屏住呼吸展开一看,随即便露出了笑容来。
明日她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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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侯府。
方庭自从跟安然退亲后,无论定北侯夫人跟他再提亲事,还是他姨娘把他叫过去耳提面命,方庭皆以此时要专心课业为由,闭口不提。
定北侯夫人和孟姨娘心中都清楚,这是方庭还没忘了安九。
可是他以课业做挡箭牌,便是定北侯也不能强迫他即刻就娶妻生子。
每日下馆回府后,方庭给定北侯夫人请安后,都会关起门来读书,生活极为枯燥规律。只有青石知道,二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拿出那枚安九姑娘打的络子来,在灯下反复看着,随后便是一个人怔怔的出神。
只可惜二爷和安九姑娘有缘无分。
这日方庭给从正院回来后,正欲取出书来读,只听到小厮通报说四爷来了。
方庾来做什么?
这位同父异母的庶出四弟,很是个纨绔子弟,镇日里不务正业,倒也没有做出很离格儿的事,定北侯便使银子给他捐了个前程,免得他无所事事,惹是生非。
他在家里很怕自己这个总是说教他的二哥,恨不得见了面也绕着路走,不知今日怎么突然登门了?
“请他进来。”方庭把拿出来的络子收好在袖中,这才起身去见方庾。
“二哥。”方庾规规矩矩的进门行礼。
方庭却是皱起了眉,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儿十分清晰,显然方庾不知又去哪里厮混了。他不由道:“你也该改一改你的性子了。要不就跟着大哥好好做事,要不就——”
方庾听这些话耳朵都出了茧子,只不过仍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放在心上。还没等方庭说完,他便敷衍的应了一声。
“二哥,谭尚书的长女被找回来了,这件事你知道吧!”方庾看着方庭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明日便是大宴宾客对外昭告长女的身份,你要不要去?”
方庭摇了摇头。
“我可知道,你的许多同僚都是去的!谭尚书还主持过科举的,也算是你半个老师了吧?”方庾信口胡说,他看自己二哥脸色不好,忙祭出杀手锏道:“我可听说,南安侯府的姑娘们明日都是去的。”
“方庾,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立刻告诉大哥,让他把你送到山西胡先生的书院中读书!”方庭隐隐铁青着脸色。
方庾吓了一跳,忙泥鳅似的溜走了。
只剩下方庭沉默的站在房中,手中还拿着那枚五蝠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