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国,北疆。
笔直的夯土道上,迎亲队吹着唢呐、敲着锣鼓,欢天喜地。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手扶喜轿掩面而泣,长长的送亲队伍出了宁家村村口,浩浩荡荡向辰河镇而去。
砰——沉闷的重撞声传来,轿身猛地歪向旁侧。
送亲队伍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了轿子。
“撞死了?”
“哈哈哈,终于把自己克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
……
喧闹声里,宁荞幽幽地醒了过来,额角钻心的疼痛,她顺手一摸,糊了一巴掌血。轿门前,挤满了穿着古装的人群,见她蓦地睁开眼,表情徒转惊悚。
“活啦?”
“又活啦?!”
……
满脸沟堑的老妪死命捏住她的小脸,声音尖利而惊喜,“好好好……入了洞房才死……入了洞房才死。”
疼意袭来,宁荞霍地坐了起来。
神马情况?
上一秒,她身中数枪而亡,下一秒,便成了宁死也不肯出嫁的新娘?
未曾想明白,一条瘦弱高个的身影急冲冲地跑过来,冲散了送亲队伍,扯开嗓子喊,“新郎官,新郎官又死了……又死了……”
又死了……
啪!老妪瘫坐了下去,双手捶地,嚎啕大哭。
“二十两银子未到手,白白糟践了我两个白面馒头!”
“小贱人,命咋这么硬?她怎死不成哩?”
“九次了,一次都没成……”
……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宁荞终于明白,她穿到了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宇国。
原主也名为宁荞,天煞孤星,爹娘早逝。
老妪是她外婆,一心想嫁了她。小姑娘是娘亲捡来的小哑巴,俩人相依为伴。送亲队伍都是附近村民,想亲眼见证她滚出宁家村。
失望之下——
砰——喜轿重重地摔倒在夯土道上,宁荞被摔得七荤八素,送亲队伍瞬间化成猛鬼夜叉,无数菜叶、鸡蛋、土疙瘩,破空而来。
谩骂声不断。
“妈的,真邪门!九次了,每次都停在这里。”
“真是天煞孤星!”
“滚出宁家村!”
“滚出去!”
……
小哑巴嗷嗷叫着扑了过来,死命护住她。乌压压的人群,唯有她真心对她。
宁荞,“……”
老虎不发威,当姐是病猫?她霍地起身,抡起喜轿旁的树杈劈向漫天飞舞的菜叶、鸡蛋和土疙瘩。
阳光熠熠里,鲜红的血糊满了她整张脸,瘦小的身子蕴藏着无尽的能量,手中树杈成了盖世神器。菜叶、鸡蛋和土疙瘩瞬间化为利器反射回去,惨叫声不断。
“鬼啊!”
“天杀的宁荞,疯啦!”
“快跑啊!”
……
眨眼功夫,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小哑巴杵在原地,直愣愣地望着她。
啪!她扔了手中树杈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喘着气,视线落在了孱弱不堪的小胳膊、小腿上,嘴角直抽抽,她她,她到底穿到了什么玩意儿体内?
*
缓过气来,宁荞站了起来,蹙眉问道,“你,还不走?”
小哑巴脚步微退。
“怕啦?”宁荞嗤笑了声。原主娘亲捡回来的小哑巴,与她何干?初来乍到,她哪有闲心管这条小尾巴?
小哑巴噘嘴,挺直了小身板,不退反进。
宁荞向东,她脚步向东。
宁荞向西,她脚步向西。
宁荞停,她也停。
宁荞走,她也走。
……
半个时辰后,宁荞累瘫在夯土道上,大口喘气,“你丫,跟定我了?”前世,她习惯了孤军奋战,突然多了个不会吭声的小尾巴,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哑巴头如鸡啄米。
宁荞咬牙,攥拳,手背青筋暴突。
“嗷嗷嗷……嗷嗷嗷……”夯土道上,小哑巴嗷嗷叫着,奋力扭着小屁股,做着各种鬼脸,逗她,讨好她……又颠颠地跑向夯土道旁,拔了不少野菜。
努力刷存在感。
宁荞目瞪口呆。
须臾,她无奈哼哼,“你赢了!”冲着她不知廉耻的敬业精神,姑且留下她。
*
宁家村,村口处。
宁荞提着拖沓的红色新娘装,站在两三平米的破茅草屋,咽了咽口水,“你确定,这就是我们的家?”比茅房还小,还寒酸,好吧?
“嗯!”
小哑巴头如鸡啄米。
这穿越硬件……宁荞除了认命,还是认命。
好歹,魂有所归……
*
不知过了多久,肚腹咕噜声传来,宁荞撇了撇嘴,“吃什么?”
一小把焉了吧唧的野菜颠颠地递了过来,“咕噜!”她的肚子叫得更欢快了。
“走!”
宁荞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小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