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谁教你的,受了伤即使疼也一声不吭?哪怕伤及性命也那么骄傲的站着?这是谁教你的?”
君顾知道,她今天的手上,又添了新伤。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的伤口。
少年缩在沙发上喝水时,捧起水杯的手因为动作的拉扯露了猩红的疤来,很短的一截。
让他想起今日见到那用匕首抵着他的女子。
方才借故要看这道伤疤,实则也是侥幸一试。
他胸腔有些空。
是密密麻麻的锥疼。
今天见到的古氏少主,身上的戾气是在他的小东西上从没见过的。
他再来的过程中不断地在期待,又抱有一份私心的侥幸。
如果作为古氏本家的人物,她也不过是一个能力出众的族人。
可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古之主,在那样一个家族里,要付出的力气要多大?
他是有些私心的。
可到底还是在少年的刺激下,他还是撕破了所有的窗户纸。
宫九喑的身体很僵硬,耳边的喃喃耳语让她心脏剧烈颤动起来。
她没想过,因为一次的不理智,会让自己的马甲掉的这么彻底。
可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因为她不敢想,如果当时她不在,面临危险的君顾,是否会像她一般,带着满身的血回来。
又或者,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太知道那群人的手段了。
她不敢赌。
在君顾看不见的地方,她压去了汹涌的哑意,阖上了眼。
再次睁开,便褪成了一片散漫的岑凉。
君顾再次被推开。
距离的拉开使得少年的面容更加具体起来,却溢着能刺穿人的冷。
“顾神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
她的眼神是君顾没看见过的冷,让他才有了几分温度的心猛地一跳。
“我再说一次,不是因为性别,我是‘男的’时候不可能,性别变了,也不可能。”
“顾神也了解我这个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她说:“一开始就不上心的人,即使年轮更替,性别契合,也无法改变。”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去豫龙府?”
君顾唇角泯得很直,他眼底似乎闪着咄咄逼人的光:
“既然不在乎,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危险去搅局,又为什么要将那指着我脑袋的人亲手废掉?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场局是为你而做的!”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
房间里没人开灯,也是一片昏暗。
两人的身影淹没在暗色中,空气一度寂静不已。
阴暗的视线里,少年明晃惹眼的五官倨傲又冷漠:“知道又如何?”
她微扬脸,流畅的下颚线隐在昏暗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
“我古氏之主,何惧过谁?”
她又说:“顾神,你自作多情了。”
很淡,很漠。
玩笑似的。
是平日里说话的语气,不咸也不淡,寡淡的就像刚来时与他说:“不怕我毁了你的人才吗?”
可正是如此,才让人感受到了她的那股子不在乎。
昏暗中,欣长的身影渐渐僵硬紧绷着。
所有的期待和喜悦被人迎头到来的冷水夹着冰刀子刺了个满身。
是如坠冰窖的冷。
君顾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抬手捏住少年的肩,他眼尾泛着发狠的红:
“为什么?为什么误会解除,你也都已经承认了一切,却还是要将我们两个人划清界限?为什么?”
偌大的房间里,一度很静。
隔着暗色,比他矮了大半个脑袋的少年微扬的下颚,一双幽邃漠然的眸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他。
冷淡的看着他猩红的眼尾。
什么也没有说。
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他眼底罕见的有了些慌,跳动的心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沉入海底,没了声息。
君顾到底还是狼狈而逃了。
他搭在少年肩上的手抽了力道似的缓缓垂下,那一身矜色贵气风华的人,第一次透出了少年模样才有的颓废神色。
有些本以为,原来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他本以为,两人彼此说出彼此的秘密,坦诚相见后,他的小家伙也是欢喜他的,不会再因为他性取向的误会而排斥他。
可她眼底的漠告诉他,这只是他个人所想。
君顾驰骋十九年,所有的挫败感都是在面前的少年身上得到的。
他忽然就失了几分勇气,浩瀚幽深的眼底旋涡流转,唇间溢了道极缓的叹。
磁性低醇的声音带着一抹温软的恳求,他第一次像江绯他们那样唤她:
“每次的心动都来之不易,阿喑,能不能不要怠慢它?”
他说完便转了身去:“我会按照你的意见,搬出这个房间。”
人走了。
君顾的身影随着一道清脆的关门声,彻底消失在了这个空间。
越来越昏暗的空间里,少年在原地伫立良久,几乎快要融进黑暗中。
胸口空空的,心脏深处很疼很疼,一点点的拉着她下沉。
他之前说,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后来他说,能不能不要怠慢每一次心动。
宫九喑恍惚喘息着,不知人在何处。
唇角有殷色溢出。
头低着,她抬手盖住了眼睛。
像他这样的人,要找一个干干净净又爱他的人,把余生都过成温暖的模样。
而不是和她这样的人捆绑在一起,烂在岁月里,腐朽生蛆。
那个冷隽矜玉的贵气少年,因为阿喑的一句“你自作多情了”,第一次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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