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又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想思考,人的一辈子有这么多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如果每天的路都要提前规划好的话,那一个人简直别活了,整天忙着规划去吧,今天规划明天的,明天规划后天的,或者提前一个星期规划处下一个星期要完成的任务,每天朝那个方向去努力。
沈之韵不想做计划的奴隶,她不想活得那么累,把每一天规划得那么精细,那样跟编了程序的机器有什么区别,人生多一点意料之外不好吗?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刚刚就是在作死,居然跳进了愁苦的坑。
春节到来之际,无论哪个城市,总是要繁华那么几天的,去了北京上海打工的人也都回来了,父母儿女欢聚一堂,儿子说说自己在外地遇到的事情,顺便问候老人家的身体,父母说说自己一年是怎么过的,隔壁家的孩子已经娶媳妇了,如此,把话题引到成家这上面去,要是孩子已经有对象了,父母就会催着他们举办婚礼,要是孩子还没有对象,父母就会让三姑六婆倾巢而出,为自家孩子寻找一个良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永远不懂孩子心,孩子或许有的忙于事业,有的厌倦婚姻。
沈之韵的父母虽没这么干过,可沈之韵那几个姨妈可没少干这事,每每听见谁家孩子单身,他们跑得比谁都快。所以沈之韵对他们非常畏惧,不知道哪天,他们的魔抓就会伸到自己身上,所以和陈西航那点事,还是能瞒多久瞒多久,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他们管不着。
这边沈之韵把诸位姨妈列入了黑名单,那边沈之韵的家中,几位姨妈却是登上了沈家的门。几位姨妈都是不太体面的人物,大姨妈初中没读完,年轻时嫁给了离家比较近的小伙子家,小伙子也穷,两个人结婚结得一穷二白,家里出了锅碗瓢盆,并无其他,然而生活除了锅碗瓢盆,还需要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买一次可以用好久,可柴米油盐吃一顿却是少一点,两个人不能在家喝西北风,于是卷着铺盖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城里。到了城里,两个人除了一卷铺盖,连锅碗瓢盆都没有了。彻头彻尾的成了流浪者,但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两个人求神拜祖宗地,总算在一家工厂找到了活下去的地方,工厂活儿多,累人,但唯一的好处便是钱也多,更不需要什么文化,省吃俭用地夹着尾巴过了几年,两个人手上也有了一点本钱,就离开了工厂,出来买了辆二手三轮车开着,从三轮车开到出租车,两个人一直过得苦,但苦中作乐,沈之韵的大姨妈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并无后悔之色。
而沈之韵的二姨妈可就没那么好了,同样的是很低的学历嫁给了一个家庭境况差不多的人,他们生下孩子以后整天因为钱吵架,二姨妈每次都想自己走了,可是又舍不得孩子,所以大半辈子都在嚷着要走,可大半辈子都没走成,如今她的孩子也长大了,孩子跟大姨爹是一个莫子刻出来的,统一地长了长带了点暼气的帅气的脸。沈之韵对她的印象便是,无论春夏秋冬,总是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仿佛喝醉了一般,他继承了父母不爱读书的衣钵,初中没读完,便死活不去学校了,读书并没有给二姨妈夫妇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让他们砸了不少钱,所以他们心中对于读书,也是不太待见的,见儿子不读书了,他们答应的爽快,于是他们的儿子很快背着背包踏上了打工的路,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姑娘,两人很快相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剩生下一个孩子,可带着孩子两人没法去打工,于是想起了他的妈,大掌一挥,他把孩子扔到了自家门口,牵着媳妇的手跑了,等两个人都跑到城里,才打电话给二姨妈,说那个孩子是她孙子。彼时二姨妈正抱着那个孩子,自家门前围了不少村民,都在等着看自己要怎么处理这个孩子。众目睽睽之下,二姨妈接到了来自儿子的电话,二姨妈本来以为儿子出去打工近一年,是要回来看看自己,故而把电话调了免提,谁知打了个电话,转眼之间,怀里那个陌生的小生命就变成了自己的孙子。村名们一笑而散,从此把二姨妈笑在了心里,笑在了口里。二姨爹是个不思进取的,家里几亩地都是二姨妈在种着,二姨爹整天抽烟喝酒。喝醉了还打人。
二姨妈常年幕天席地地种地,故而早就没了作为一个女人该有的风范,力气大得很,对付一个喝醉的二姨爹倒是不在话下,至少自己不会受伤,可往往他不打人了他便开始骂人。乡间的人都很会骂人。骂出来的话简直没法听。二姨妈听不下去,找了间屋子把二姨爹关了起来,不让他出去乱来,一关就是几年,二姨爹没再出去,终于疯了。
二姨妈养了几年的孙子长大了,他的任务除了在家里打扫卫生做饭,还要负责给关在西屋的爷爷送饭。
沈之韵去二姨妈家,在西屋的窗户里看见过二姨爹,二姨爹看上去比二姨妈要年轻许多,可能是二姨妈常年劳作的缘故吧。
她很喜欢听大人们说以前的旧事,只要大姨妈和二姨妈一来,她总要放下作业做到几个人身边,假装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玩,可一双耳朵却是仔细地听着大人们说话。
二姨妈和大姨妈两个人虽是命运不同,可性格还是差不多的,两人都有一副大嗓门,并且做事统一地都是风风火火,仿佛拥有无限的热情,沈之韵的妈妈算是三姐妹中最幸运的一个,死撑着把大学读完,当了老师,却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大姨妈和二姨妈她是不能指望的,更何况,她欠的债中,也有他们的钱,所以整天愁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