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你一辈子没吃过鱼吗?眼皮子怎么这样浅?蠢东西!”
胡春等在自家门口,远远地望见宋白了,就开始叉腰大骂,那张张合合的大嘴,那飞溅的唾沫,那气得要升天的架势,像是差点把自个儿的心肝脾胃肾都给骂出来。
宋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咧嘴笑,笑得幸灾乐祸。让他欢喜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家里有鱼吃了,他要吃最多最多的鱼!二是他又能看大姐挨打了,最好是让娘把三姐也一起打,看她们哭,哭得像青蛙撒尿一样!上次在厨房里被大姐骂、被三姐捂嘴,他还记仇呢!
“姐!”宋甜和宋俏不约而同地拉住了宋白的衣裳,让宋白停下脚步,因为越靠近家门,她们就越胆战心惊。
宋白也已经看见了胡春扔在脚边的粗麻绳,知道胡春已经做好了把她吊起来打的准备。
把孩子用麻绳捆住双手的手腕,紧紧地打结,再把麻绳系到房梁上,把孩子悬空吊起来,这叫正吊着,或者捆住双脚的脚腕吊起来,这叫倒吊着,然后大人用鞭子、扫帚、鸡毛掸子、木棍、竹竿、鞋底和大手掌打孩子,放肆地抽打,从头到脚都不放过,打累了之后,大人坐椅子上歇着,被狠狠打过的孩子继续被吊着,甚至可能被吊一天,这期间孩子挨打的次数则是完全看大人的心情和心狠手辣的程度。在宋家村里,即使是调皮捣蛋的男娃也很少被爹娘这样打,被吊打的小姑娘就更少见了。
因为即将被吊起来打的这个人是宋白,宋白又是宋家村最俊、最白的小姑娘,所以这事很快就发酵成了大热闹,仿佛米发酵成了酒。酒让酒鬼们前仆后继,热闹让宋家村的男女老少都奔向宋白家,如同小池子里的一群鱼儿抢食吃,其中也包括刚才还满嘴为宋白出主意的袁苹。当然,其中有些心软的村人是为了来劝阻胡春、来阻止这次毒打的,不过也有不少的人双眼冒光,是幸灾乐祸地来欣赏这次毒打的,甚至有些心术不正的人怀着恶毒的企盼,希望胡春在气头上的时候把宋白的衣裳剥掉,光溜溜地打!怀着这种念头的既有色鬼投胎的男子,也有吃醋、嫉妒的女子。
有些村人是捧着饭碗来的,有些村人是带着花生瓜子来的,有些村人是端着大茶杯来的,有的议论声大如雷,有的议论声则是窃窃私语。跑来瞧热闹的人群本身又制造出了更大的热闹。
宋金跟着别人嘿嘿地笑,场面越热闹,他就越高兴。别人笑着逗他,道:“你娘要打死你大姐,你还笑哩!你若是没了大姐,以后就没有大姐夫疼你、给你买肉吃!你想想,亏不亏?”
“亏!肯定亏!”宋金大叫着回答,接着又仰起下巴、撅着小嘴说:“但是打一次不怕,一次是打不死的!”
“哎哟!你这小鬼头,这么聪明呢!”别人摸摸宋金的脑袋,笑得真假难辨。
宋金却摇头晃脑地得意起来,觉得自己是真的很聪明!因为他爹娘每天都这样夸他!别人也常常这样夸他!
宋白没有被这架势吓跑,她转头对宋甜和宋俏道:“你们俩跟在我后面。”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走向虎视眈眈的胡春。
眼看着宋白越走越近,胡春越来越眯起眼睛,牙也越咬越紧,正蓄力呢!
离胡春还有十步远的时候,宋白停下了脚步,清晰而严肃地道:“娘,灶神爷爷昨晚给我托梦了,我把鱼带回来是为了敬灶神的!如果你不怕得罪灶神爷爷,不怕灶神爷爷降罪给你和金儿,还有爹,你就别要这鱼,你自个儿去河里捞鱼,或者花银子去买!灶神发怒可不是好玩的!”
胡春的凶相顿时慢慢软化了,活像从一只狼变成了一只落水狗,愁苦之态回到了她的眉眼间,拍着大腿嚎啕道:“哎!灶神爷爷得罪不起啊!上次金儿得罪了他老人家一次,生了好久的气呢!”
再者,她哪有银子去买鱼啊?家里穷得叮当响,那是破锅铲敲破锅、空米筒敲空米缸的声响啊!还有,让她去河里捞鱼,不就是让她去送死吗?她还不想死呢!
由于宋白的故意误导,胡春把自家这些日子遇到的倒霉事都归为灶神的降罪,越想越愁,越想越苦,她直接就哭了出来,从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站立变成了一屁股坐门槛上,满肚子的气恼都变成了悲苦。这样子的她看上去着实软弱,着实有些可怜。
一些心善的村人把胡春围在中间,轮番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