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考场的时候,穆青在外头转了一圈也没有寻到安奴的踪影,不禁让他心中一沉。
安奴的性子穆青是能琢磨出来一些的,瞧着是最柔顺不过的一个人,但是却是个骨子里头执拗的,又对穆青好到了极致,单单看中午出来时那副紧张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不踏实。
出事了。
钱主簿看着在站在空地上发愣的穆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怎的不回家?若是夜里无事便去老夫家里,温些酒来喝,去去寒气。”
按着刚才的情形,穆青通过这场也是问题不大的,但是他现在丝毫没有心情庆贺。
转了身,勉强笑出来朝着钱主簿拱手道:“多谢钱主簿好意,只是学生家中有些事情要处理,怕是没法子去的。”
钱主簿也不勉强,看穆青神色不对便也不多问,就让他回去了。待穆青走后,钱主簿却是回身进了府衙。
府试的卷子是需要本府学教授和官员进行通览,而最后取舍依然拿捏在董知府手中。
钱主簿以前也会帮着看卷子,但最近帮着董知府忙着接待上官的事情无暇j□j,便也不管这些了。可他到底还是记挂着自己作保的穆青,便回去溜达了一圈。
“各位学子可是离开了?”已经入夜,屋里起了红烛,董知府端坐在上手拿着杯茶盏慢悠悠的喝着,伸手又丫鬟帮他摁着肩膀,见钱主簿进门,董知府微微挥挥手,那丫鬟垂首退到一旁。
钱主簿先行了礼,而后笑道:“回大人,各位学子已经尽数归去了。”
“呼,那便好,那便好。”董知府松了口气,被最后一丝力气也松懈下来。
自从童生三试从春夏改到秋冬之后,考试的时候突发状况是少了不少。以前在夏天考试,府衙不仅要防备着考生作弊,还要预备期防暑降温的东西生怕考生起了热病,凉汤镇冰没少预备,钱花出去连个响声都听不着,可饶是如此依然有不少考生因为紧张或者暑气晕在考场耽误考试。
现在倒是好了,备个草棚子和暖炉就够了,倒也是省了一大笔开支。
董知府靠在椅背上,却觉得肩膀疼得厉害,又坐直了身子。动了动肩膀,董知府苦笑:“到底是不似年轻时候了,只是坐了半天就浑身疼,难受的很。”
钱主簿朝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上前继续帮董知府摁着肩膀,董知府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这些考生的卷子我大致瞧了瞧,尚可,”董知府点点头,又摇摇头,或许是被穆青的那篇赋文养刁了胃口,终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终究太拘束了些。”
“只是不曾见过什么世面的学子儒生,只要知道忠君爱国就够了。”
董知府笑笑,道:“也对。”
钱主簿上前帮董知府把桌上的卷子整理好。其实大部分卷子已经被府学教授取走批阅,董知府拿着的只是一小部分。
府试并没有严格到需要誊抄,这些卷子也是原卷,上面的书法笔记大多不同,董知府拿的多是书法好的。有时候科考规则就是这般,没有人对考生说过书法也会成为选判的一项,可是现实是书法好的会被直接高看一眼,而字儿写的差的便是大多直接划了三等,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钱主簿微微眯起眼睛,穆青的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上面有不少朱笔痕迹,看来董知府很喜欢。
董知府见他看,便道:“这穆青当真文采斐然,字也是好的,就是……”说到这里,董知府脸上又有了些哭笑不得,“就是那首诗做的未免太过随意了些。”
钱主簿也笑,但在心里不以为然。
穆青年轻,但是太年轻,锋芒太露不是好事。
自古以来,出头的椽子先烂,比起当个狂生,倒不如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走下去来的妥当。穆青已经是县试第一,这府试只需要出彩,但并不需要拔得头筹。经义做得好,自然保他通过,而诗词终究是小道,做的不好也不碍事,遮掩一番也是好的。
收拾停当,钱主簿捧着这些卷子去了府学教授处给他们批阅。
“等等,把那个穆青的诗给本官留下。”
钱主簿回头,就看到董知府一脸闲散,不疑有他,用卷子里把穆青写了诗词的那张取出,而后董知府挥挥手,钱主簿方才离去。
在他出门后,董知府却是轻轻坐直了身子,挥挥手让丫鬟退下去,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若是穆青在此,定然会认识,这信封上头的“永州李府”多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