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仁的宅邸在京城东边,身处闹市之内,前面有条名为“楚巷”的巷子,传闻大周朝崇拜刘世仁的人极多,不少文人以拥有他的一幅字画为豪,也有不少人想以自己的诗赋敲开刘世仁的大门以此晋升,故而有段时间,刘世仁的家门口排队求见的人极多,把楚巷塞了个满满当当。
后来刘世仁厌烦了这些,便闭门谢客,还让手下人专门在楚巷旁边立了块牌子。
‘诗书会友当走此道,荣华富贵请走旁门。’
这块牌子立在那里起到了它应该有的作用,自那以后,想来刘世仁这里求门路的人渐渐少了,楚巷又恢复了平静,这也被京城中人引以为佳话。
穆青怀着册子走到刘世仁府邸门口时,只见大门紧闭,看上去有些冷清。这倒是让穆青略微惊讶了些,哪怕是清冷如同李谦宇,每天也会开着大门,这刘府却是太过平静了。
走上台阶,穆青伸手扣了扣朱红木门上的铜环。
没过一会儿,大门开了道缝隙,穆青只能隐约看到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翁,只听那老翁道:“我家老爷今日不在府中,且今日没有请人来做客,你若是想见老爷还等另择佳日。”说着就要关门。
穆青哪里肯应,忙扶住了门,道:“我是今年的贡生,来这里是为了拜会老师的。”
老翁眯起眼睛看了眼穆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刚刚的散漫消散了些,但是依然没有开门:“这位公子,若是拜会海清明日请早,今儿个老爷请了客人,怕是没法子见你的,请回吧。”
穆青那里肯应,他要的就是刘世仁不在的这段时候来找杜罗说说话,若是刘世仁还在,他哪里能和杜罗说得上几句呢?于是穆青忙笑道:“这位老人家,学生名为穆青,素来仰慕刘公的才学和品性,这次特来拜访,还望老人家帮帮忙,全了我的心意。”
听到了穆青的名姓,老翁的脸色终于郑重起来。他打开了门,对着穆青轻施一礼:“原来是会元公,老朽失礼了。”
穆青忙侧了侧身子,没有受他的全礼,微微弯腰扶着那老翁起身:“老人家客气了,学生不过是后生晚辈,当不起老人家的大礼。”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这老翁在刘世仁门口当差这般多年,自然也有了几分阅历。他见识过嚣张的,霸道的,谄媚的,饶是那些看上去谦谦有礼的读书人对待他这么个守门的老头子也不曾有过多少好脸色,这穆青却是难得了。老翁对穆青多了几分好感,刚刚没说出口的话现在便也漏了口风:“公子大善,老朽也不隐瞒公子,等过些时候有贵客来,故而老朽才阻挠着公子进门。”
穆青奇道:“不知是何人?”
老翁指了指天:“天家贵胄,我这等贫民百姓可是念叨不起,折福气啊。”
即是天潢贵胄,怕就是那宫里的人了,穆青抿了抿嘴唇:“却不知,那位贵人何时来?”
“拜帖写的是午时过后,约么在老爷下朝以后。”
穆青算了算,现在是酉时一刻,还有些时间,便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老人家,并不是我故意与你为难,实在是我受人所托,”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本集子,道,“这是前些时候在庄王爷府中举行诗会收集的诗词,庄王爷特地嘱咐我,要拿来给刘大人作序,能不能请老人家放我进去把这本集子放下再走?”
“这……”任由着他闯进府里老翁显然不认同,但若是就这么轰他走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正踌躇着,就听到几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两人抬眼去瞧,就看到一顶轿子停在了路旁,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人从轿子上下来,面容俊秀,笑容爽朗。
穆青一愣,却听到身边的老翁慌慌张张行礼:“见过睿王殿下。”
“起了。”睿王摆摆手,让老翁免了礼,却是大步朝穆青走来。
穆青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但马上就止住了步子,自己一没偷二没抢,只不过是来拜会刘世仁,哪里有什么心虚?便淡漠着神情站在那里,见李承明停在了自己面前,便微微弯腰行礼道:“学生见过睿王殿下,殿下千岁。”
李承明却没让他起身,而是微微弯腰,手伸向了穆青的腰间。由于有过侯三那事儿,穆青一直对于这种动作很抗拒,但还没等他躲闪,李承明的手就已经握上了穆青腰间的玉牌。
上面有一个“庄”字的青色玉牌,配着鲜红的穗子,很是好看。
李承明看着那玉牌,把玉牌在手掌上来回翻转了几下,然后笑道:“看来他对你确实不错。”声音低沉中有些嘶哑,听上去与他平时的爽朗大相径庭。
穆青抿了抿嘴角,心中有了些厌恶,但面上一丝不露。
李承明倒也没想为难他,把玉牌松开便直起了身子,脸上恢复了往常的清亮笑容:“得了,起吧起吧,可别累到了我们的会元公。”
穆青规规矩矩的说了声“写王爷”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