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依然如同往常一般早早的就来到了国子监,不过还不等过了午时,就有人来宣旨意,召他入宫。
国子监虽然是个分量不轻的衙门,可是却没多少机会面见天颜,穆青这不过才入宫没过几日就被传召倒是稀罕事,不过这次随他一道入宫的还有孟琪孟博士,到也算不得太过显眼。
临去之前,穆青思量着自己日后恐怕难得回来一趟,便去找到了正自己摆弄棋子和自己对弈玩儿的开心的董奉,道:“董兄,今日孟博士也要入宫,你所幸放了那些人的假,去趟医馆瞧瞧,我可是知道京城中有个大夫特别神的。”
“你知道的,王爷也知道,我不去。”董奉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手上的棋谱,神色平静,一口就回绝了穆青的建议。
穆青其实私心里也是想着让他自己去庄王府坦白从宽,或许董奉有自己的考量,但是终究他的身子骨不能不纳入考虑。着国子监中虽算得上是养尊处优,可董奉的顽疾乃是呼吸中的病症,北地的空气自是比不得南方的干燥潮湿,若是万一有了个不对付,只怕到时候连个急救的时间都没有。
董奉见他不言,便是笑着把手上的棋谱放回到了桌上,而右手捏的棋子也被他扔回到了棋盒,而后看向了穆青:“穆大人,我在这里说白了就是躲个清静,且王爷还不是用的到我的时候,我也算是可以偷个懒。”
“你分明就是观望。”穆青皱起眉头,索性坐到了董奉对面。
董奉闻言托着下巴看他:“你这话说的倒是让我听不懂了。”
穆青现在还有一会儿就要入宫,说到这里,也就没了什么绕圈的心思,直接说道:“你虽然呆在国子监,可是庄王府的事情你知道的清清楚楚,想来是关注的,却从不愿明面上站出来,其中的缘故,你是比我清楚的。”
董奉笑起来,声音慢悠悠的:“你说我背叛了王爷?”
穆青却摇了头:“并不,若是那般,你绝不会豁出了命来,从密州来京城。”语气顿了顿,穆青再次皱起眉,“如今你我也是一条船的人,有事不妨直说,只怕我这次入宫以后,就不会时常回到国子监了。”
董奉似乎对于穆青的这句话极为满意,他笑着给穆青倒了杯茶水,语气平淡:“当初是你将我举荐到王爷门下,这份恩情我是记得的。”见穆青要推辞,董奉摆摆手,“你且听我说。国子监中我不仅是要躲清闲,也要为王爷寻到一些好苗子,别的,就是要看清楚王爷究竟作何想法。”
“何解?”
董奉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诛。夺。
穆青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这两个字的深意。
诛,便是直接诛杀王上,从而按着原著的路线,一步登天。而夺,则是要婉转曲折的多。
若是昨日听到这个问题,穆青只怕毫无犹豫的就会选择后一个。可是昨日,刘梦茹被留在宫中,则让穆青有了别的想法。
若非笃定心思无所顾忌,怎会这般明目张胆的让刘大人摆明车马?
穆青的犹豫,董奉看在眼里,他没有去催促什么,而是笑着用手指尖在诛字上慢悠悠的画了个圈。穆青瞳孔微缩,一把摁住了董奉的手腕,眼睛直直的瞧着他。
董奉语气风淡云轻:“我并不喜欢你那一套,穆大人,没有哪位君主会真的双手不染血的。你的主意或许可以心愿得成,可是要费的功夫和时间是难以预计的。这中间要生出来的变故,恐怕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多。”
换句话说,董奉观望的既不是李谦宇,也不是百官,而是穆青。
这个认知让穆青沉默了一瞬,可马上,他就看向了董奉:“捷径纵然迅速,可是周后要付出的代价,董兄可曾计算过。”
“我说过,没人可以不见血便登上帝位。”董奉语调轻巧。
但是在穆青眼中,终究是不同的。
或许从本心来说,他不愿意去触碰李慕言身亡这个事实。血浓于水,对待穆家人穆青尚且犹豫良多,更何况李慕言。即使知道董奉所言非虚,可穆青还是没有改变心中的想法,他虽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李谦宇,但在那之前,他先是一个人,情感完整,有时候有些事根本无法强迫自己。
“董兄,我会做出我的努力,”穆青轻轻的抹去了桌上的水渍,声音清淡,“一个月,若是事情还无转机,你的任何想法我都支持。”
董奉似乎料定了穆青这般说,这会儿倒是笑的平和,伸出手,和穆青击掌为誓。
三十天后,必是变天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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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离了院子时,董奉接着摆弄棋子,不多时,就有人走到了他身边,在石凳上落座。
“兰若,你今儿个来的倒是晚。”董奉语气风淡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