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礼的刀停了一下,眼里深色不改:“以前不做,没时间,家里有阿姨。”说完,他将切好的肉装盘,洗净了手和案板,又将辣椒放到水池里冲洗。
“那是后来学会的?”这一次,她的声音伴着水流的声响,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不是,我小时候就会。”他用刀将辣椒拍开,辛辣味道刺痛了顾笙烟的眼睛,可他却没有丝毫闪躲,“我爷爷教育我,做生意的人随时要有破产的准备,大起大落不可预料,生活的琐事自己都要学会,不然,万一哪天没人给你做饭,搞不好你会饿死。”他放下刀,眼里染了淡淡的自嘲,“没想到后来我就真的破产了,而这些从小学会的生活技能也真的派上了用场。”
“朱慕礼,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提这个的。”完了,她是不是不小心揭了他的伤疤。
“没什么,三年前唯慕集团一败涂地,人尽皆知,我早就接受了。”他眼里的微光黯然却平静,“我只是不小心想起我爷爷,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他是不是对你很好很慈祥?”顾笙烟微笑猜测,她喜欢听他讲故事,哪怕他很少说。
“他对我很严格。”他沉声纠正,打破她幻想的气泡,“并不是很慈祥。”
“哦?”顾笙烟眼里好奇更浓。
“我小时候有点小聪明,做事喜欢走捷径。我爷爷担心我会不塌实,总是刻意让我吃苦,磨练我的意志。”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笙烟发现朱慕礼在说这些时,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上扬起。夕阳透过厨房的窗子,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柔软了他一直崩得很紧的面部线条。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被爷爷安排进了唯慕一线市场和销售锻炼。那个时候我主修工商管理,可我爷爷说,没有实践支撑,光知道那些理论也不顶用。”他用勺子勾一点花生油倒入锅里预热,“我记得有个暑假,天气特别热,我除了要完成繁重的户外发单任务,还得完成额外的外语,心理学和统计学的学习。有一天,我实在是累得受不了,晚上回来倒头就睡,连饭也顾不得吃。”他骨节分明的手抓起拌好调料的肉,慢慢下锅,翻炒,“当时,一直看着我长大的管家阿姨心疼我,悄悄跑到厨房给我做了丰盛的晚餐,照顾我吃下。结果,这事被爷爷知道了,不仅我自己挨了一顿训斥,就连阿姨也被辞退了,原因是她的不忍滋长了我的娇气。”
“啊?”顾笙烟秀眉凝起,她以为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一定是锦衣玉食,被当成宝一样呵护着长大的,哪里知道,总裁的成长这么凄惨。
锅里的肉已呈现出金黄色,朱慕礼将肉捞起,又将一小把红椒放进油里炸开,再添上其他调料,不多会儿,空气中弥漫起辛辣却诱人的香味。
“我要加水了,你后退。”他淡淡提醒,他知道,她怕。
“哦。”顾笙烟连忙跑开几步,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突然的炸响。
她捂着耳朵,等待那声音慢慢消失,锅里回复平静,只剩香味还在蔓延。
“可以过来了。”朱慕礼没有回头,但他能猜出身后那个女人的胆怯。无端地,他有点想笑,却不是最开始带着深深嘲讽的那种。
咦?她没听错吧。
他喊她过去看他做饭呢。
史无前例啊!
“你知道后来那个阿姨怎么样了吗?”朱慕礼接上之前的话题。他知道他今天的话有点多,可在这个闲适做饭的宁静傍晚,他不明原因的,就是想说。
顾笙烟想了想,还是摇头,除了黯然离开,她想不出好心的阿姨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我一年后把她接回来了,硬生生顶着的是爷爷晦暗不明,高深莫测的目光。”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之后她在朱家的工资是由我支付的,我用一线销售的提成进行股票投资,又想方设法提升自己的业绩,总之,我费尽心思让阿姨的工资日益增长,那个时候,她是朱家最受羡慕的佣人。”想起自己的年少轻狂,朱慕礼的眼里染了浓浓的追忆,“我想,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爷爷才终于放心让我一毕业就接手了唯慕庞大的事业。”
语毕,一盘菜也刚刚做好。
水煮肉片。
清透的红油上,薄薄的肉片金黄呈亮,蒜末和香葱堆起在碗中央,打底的千张豆芽依稀可见。
顾笙烟忍不住就不顾形象地操起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块肉丢进嘴里,可还没等尝到味道,她就被烫的直哆嗦,慌慌张张把肉吐在手心里,可半天也舍不得扔掉。
朱慕礼倒了杯凉水递她面前,也没多问她状况,只是用纸巾将残留在她手心的肉片擦到垃圾桶里。
顾笙烟愣住。
是不是错觉啊?他对她,好像有一点点好了呢。
“叮咚。”门铃响。
“去开门。”他提醒呆愣的她,转头又继续忙剩下的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