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珍大脑不太清醒,闻言一阵失望。
“你来时看见看守我的那个妇人了吗?”她切齿道,“她不信你是太子宫里的人,日日对我打骂。”
柳如珍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吐字并不清楚,她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展示手臂上的青紫。
许久没跟人交谈过,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见苏心幽没有回应,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刚才说要送我什么?
那女人太贪了,你最好别送太贵重的,换成零碎的物件,能用的时间还长些……”
苏心幽瞧着。
往日风光的苏府姨娘如今落得如此地步,好比从云端跌进污泥中,何况这人是养了她十几年的娘,她心里没有一点动容是假的。
但想起萧延床笫意乱情迷间还用那种眼神看她,她又觉得这是柳如珍应得的。
“你可知太子宫里的人都如何说我?”苏心幽问道。
柳如珍动作一顿,眼珠子乱晃几圈,没答话,心中隐有不安。
苏心幽紧盯着她的脸,想找个答案:“她们说我是你早年在外跟人厮混生下的野种,说我不是苏将军的亲生女儿!”
“胡说!”柳如珍脸色猛地一变,干瘦的脸狰狞起来,摔了筷子,“你是我进了苏府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你出生时候就是秋天,跟如今外面的天气一般无二!”
见她言辞激动,苏心幽定下心神,暗松一口气。
柳如珍近似癫狂,她却掩唇轻笑了声:
“可是,没人相信啊……”
她语气轻柔,意犹未尽地拖着尾音,引人遐想。
柳如珍一僵,缓缓抬头看她。
她们是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苏心幽眼底的阴戾她再熟悉不过——那是要灭口的意思。
“心幽,你知道,娘是清白的。”柳如珍握着筷子的手直发颤。
“清白?”苏心幽倏尔冷笑一声,变了脸,“你跟你那个表哥暗通款曲,孽种都有了,被赶到荒凉的庄子,现在说跟我说清白?”
语气中的鄙夷和恨意简直要溢出来,柳如珍不敢说话。
她在苏府没有出头之日,苏心幽在东宫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将她赶出来不准看望,她怎么能不为自己考虑?
“心幽,你何叔叔是真心待我好的。”她忽然开口,苍白地道。
这话更激怒了苏心幽。
“我今日来,也是为了你好。”苏心幽嗤道,“爹把你送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再让你回京,庄子里的日子清苦,我已让人传出流言。”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灰尘在屋中浮动跳跃。
她嘲讽地笑,抬头看着房梁,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这房梁足够高,一命不但能换一个清白的名声,还能让我过上无忧的好日子,很划算的,娘……”
这是她进屋后叫的第一声娘,却没让柳如珍感觉到丝毫温暖,只有遍体的寒意,剜心入骨。
外头的天忽然就变了,阴阴沉沉,乌云顷刻将日头盖得严实,屋内愈发昏暗,她看不清苏心幽的神色,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qqxδnew
苏心幽没再接话,从食盒底部掏出一捆麻绳递去。
柳如珍没接,绳子被扔在她脚下。
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她抬起脏污的袖子抹了把,屋内已只剩下她一人。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接着震耳的雷鸣传来,泼天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