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通之前一直笑眯眯的,可听到凌这个问题,脸上不禁现出悲苦之色。
“贫僧……郝云通年轻时,自认天赋过人,二十岁开始在江湖上扬名,二十五岁就被卢纪招致麾下。外人皆知他贪杯好色,风流无度,却不知他在老家有位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未婚妻,名叫繁音。他承诺繁音,待两年后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就会明媒正娶。可京城卧虎藏龙,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而且他流连京城的繁华,抵不住世俗的诱惑,于是两年之后又是两年,一直没能兑现对繁音的承诺。转眼郝云通到了三十五岁,接到一个极危险的任务,可能有去无回。临走前他跟繁音说,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就金盆洗手,带她云游四海、浪迹天涯。繁音答应了,说会一直等他。那次他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受伤不轻,差点儿丢了性命。因为治伤,他晚回来几日,结果进门却见到……见到繁音的棺椁。”
凌轻呼了一声,冉云峰也吃了一惊。
觉通低声诵经,半晌才继续说道,“郝云通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看了遗书才知道,繁音其实早已决意一死。她在遗书里说,知道郝云通那十年都在做什么,她劝了十年,就算他一直不回头,她也不愿放弃。她说卢纪不会让郝云通带着一身秘密安然退隐,她活着就会成为他的累赘,她死了,他才有机会云游四海、浪迹天涯。她说她先走一步,希望能唤回他残存的一丝人性,也希望在那边能先替他赎罪。”
讲到这里,三人半晌无言。
“那,后来呢?”凌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天,郝云通自杀未遂,被一人救起。醒来才发现,救他的人是死敌聂阳天。”
“大哥没认出你吗?”
觉通摇摇头,“聂校尉过目不忘,怎会认不出我。但他见我一心求死,还是不忍袖手旁观。我自知罪孽深重,向他求了三天时间,安葬亡妻,之后便自愿伏法。三日后,聂校尉在繁音的墓前说,他改变主意了,希望给繁音和我一个机会。如果我仍是不能改过自新,他便亲手抓我归案。”
“大哥他……”凌在心里叹了口气。
“太心软了。”觉通接口说道,“跟我们这群禽兽斗了这么多年,他还能平安无事,当真是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
“你为卢纪效力十年,骤然转变,他没发现异常吗?”冉云峰问。
“我当时受了重伤,武功十去其七,于是告假了一阵子,说去求医。这个变胖的法子,就是那时夏校尉想出来的,既保证卢纪收不回锁子金甲,又不能随便拿我当个弃子。一开始我还是假胖,身上偷塞了不少东西。后来我腥膻恶臭什么都吃,终于吃坏了胃口,就真的胖了起来。”
“你吃生肉那些东西,也是二哥教的?”
觉通摇摇头,“那是我的主意,就是想提醒自己,曾经活的多像个畜生。现在换一个身份,换一个法子赎罪,说不吃也就不吃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往回走吧,免得城门关了。”
凌和冉云峰站起身,接过觉通的锁子金甲。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大和尚,你多保重,后会有期。”凌一抱拳。
“贫僧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为众位诵经祈福,早晚祝祷。咱们有缘自会再相见。”
出了青龙寺,二人原路返回。
“繁音,梵音,难怪他最后会选择落发为僧。”冉云峰点点头,“凌姑娘,你说,要多深的情意,才能让人不要名分,苦等十年呢?”
“啊?你说什么?”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我正头疼呢,这么大的锁子金甲,怎么才能带进城?”
“还真是没心没肺。”冉云峰笑着看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呀,赶紧帮我想办法,一会儿就到城门口了。”凌拿着锁子金甲一顿比划,“背着不行,挂马上不行,骑着也不行。这东西太大太显眼,如果被卢纪的人看见,一定会很快查到青龙寺的。”
“凌姑娘,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句话?”
“不能,没时间了!”凌跳下马,拿剑戳地上的土,“要不,先挖个坑埋了,明天再找个大箱子运进去?”
“凌姑娘。”冉云峰也跳下马,伸手扳过凌的肩膀,对面而站,“我就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