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念出薄相这个两个冷冰冰的字眼的语气,就像在随口一提,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不是第一次被大晋国这位恶名昭著的少年王爷薄待,在蟠龙山那会子,薄久夜可没少吃了寒王的钉子,坐了寒王的冷板凳,甚至。
薄久夜低垂的脸孔上,一双眼睛阴冷的如同毒蛇的眼,说话却温驯有礼,还带了笑意,“原还想趁寒王尚在京都游玩之际,微臣能向寒王殿下讨教一些平定安邦之策,却不想,寒王殿下朴实内敛,置身京都平民百姓之中,唯恐殿下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微臣便不敢叨扰了。”
“能把追踪本王这等行径,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清新脱俗的,怕这世间,还真找不出除薄相以外的第二人。”自打这位寒王出现以来,还真就从来没有笑过,他竟然笑了。
只不过,却是冷笑。
然而事实证明,皮相好的果然是皮相好的,哪怕出发点并不好的笑靥,却也一样能让人赏心悦目。
薄久夜面朝地面的低垂面孔上,同样泛着冷笑,可在言语上,他却很是惊愕,“微臣惶恐,殿下尚在我大燕帝都,身为大燕的一朝宰相,微臣有应尽地主之谊,围护殿下人身安全的义务,若是哪里做的徒惹了殿下不快,还请殿下降罪。”
“若论口若悬河,本王真比不过薄相,薄相到底揣了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呵笑了一声,寒王脸上的笑,顷刻消失的了无痕迹,脚下踩着白色靴子的步子,信步走向了薄久夜。
待到薄久夜身侧时,寒王停下了脚步,目不斜视的望着御书房外的院子里,被阳光晒得有些蔫了的海棠树,“惺惺作态多了,是要惹人厌恶的,薄相。”
薄久夜脸上的冷笑,也褪了个一干二净,但他依然维持着给寒王失礼的姿势,分毫都没动一下,“寒王殿下的教导,微臣定当,谨记于心。”
“别的要不要谨记,都随薄相高兴,可独有一件事。”寒王一直都未平视过薄久夜的眼眸,随着侧首的动作,慢慢转向了身侧的薄久夜,但眸子,却比刚才,要冷凝了何止一星半点儿,“她会是本王的寒王妃,本王决不允许,谁再动她分毫。”
薄久夜的脸色,顿时也阴凉了下去,但话语依旧带着客气与从容,“殿下这般倾慕舍妹,是舍妹修来的福分,可舍妹卑微,实在当不起殿下的垂青,望殿下莫要怪她,要怪,也只能怪这天意。”
薄久夜这话,表面是在说薄云朵身份低微,实在配不上寒王的身份,可潜台词呢?
寒王又怎会听不出来,薄久夜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寒王自作多情,身份高又如何,薄云朵依然瞧不上他,也断然不会做他的寒王妃。
寒王眸子一凛,眸子里,顿有若有实质的冰霜,在眼底凝结起来,“那就拭目以待吧,薄相。”
言罢,没再給薄久夜继续驳斥的机会,寒王大步流星的便这样走了。
片刻,薄久夜低垂下去的脸,才缓缓抬起,弯下的腰,也渐渐挺直起来,他的脸色,难看之中,还夹杂了复杂与深思。
“好半天儿都没见相爷进来,还以为相爷走了,不想,却在这愣了神儿了。”燕帝身边的红人儿元烈公公走出了御书房,见到愣在门外几丈开外的薄久夜,脚下顿住,悠然笑了起来。
薄久夜的神思被元烈公公拉了回来,脸色就像多变的天空,瞬间多云转晴,微笑得体,“不过被些杂事丢了魂儿,让公公见笑了。”
“相爷才是玩笑,相爷可是大燕的中流砥柱,诸事缠身,想的必是国家大事儿。”元烈公公含笑客套,侧开身,对薄久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相爷丢开诸事来见皇上,着实为难,也辛苦了相爷。”
“都是应当的,倒是劳了公公惦念,在此谢过了。”薄久夜客气有礼的对元烈拱了拱手,便踱步进了御书房。
元烈微笑着目送薄久夜进去,而后并没有跟上,而是将御书房的门,给亲自掩了上。
元烈笑容一敛,快步走到御书房外,对站在离御书房大门半丈之外的一个看门小太监,招了招手。
都是元烈一手调教出来的人,都极有眼色,不该看不该听的,一律把自己当成了空气,该看该听的,都悄悄记了下来。
等到元烈这个主子招呼,小太监立刻迎了上去,谄媚着一张嘴脸贴到元烈耳朵下,将刚才薄久夜与寒王发生的那点儿小摩擦,悄声说了个分明。